徐一辛在朝中的地位一时无人能及。
不久之后,如何处理还在狱中的成王的事情便被提上了日程。
以徐一辛为首的一派认定成王“造反不成、杀父杀兄”,实乃大逆不道,其罪行罄竹难书,理应秋后斩首。往日不显山不显水的万旭万大人在这场给成王定罪的朝会中,提供了多封关于成王招揽官员、私自招兵的亲笔书信。
也正是因为这些书信,成王一系在朝中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徐一辛手中拿着书信,目光从大臣们身上一览而过。
他声音低沉:“事已至此成王造反已证据确凿,再加上他带兵逼宫乃诸位大臣亲眼所见,对于此等忘恩负义、利欲熏心之徒,不杀之,难以告慰先皇。”
这话说出后,自然有一批人点头称是,可也有人认为丞相的决断下得太早了。
吏部尚书林铮沉沉看了眼徐一辛,忽然掀了掀唇:“此等要事,理应细细商量,等多方审查后再下决断——下官理解徐大人的心情,但还是认为在处理成王一事上,吾等应该三思后行。”
徐一辛道:“林大人认为这证据还不够确凿?成王恶行百年一见,杀父杀兄一事闻所未闻,实乃丧尽天良,对于这种人,林大人说说该怎么个三思法?”
他冷笑一声,嗤道:“今日才知道您原来是个菩萨心肠。”
对于他的嘲讽,林铮并不动怒,仍旧坚持:“总要让刑部的人再审查几日才是。”
这回御史台也是同样的看法,但御史台的言官说话比起林铮来就直接许多。
何方捏着笏板出列,礼节无可挑剔,可说出的话却并不谦恭。
他挺直脊背,下巴微绷,无所畏惧地迎上了丞相的视线,掷地有声:“林大人所言极是!成王逼宫当晚,诸位大臣皆被困殿中,对于宫内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若是如此轻率地给成王定罪,才是对先皇、先太子和黎民百姓的不负责。”
这话言下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徐一辛被气笑了:“何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官?”
何方看他一眼,中气十足道:“下官不敢。”
这哪里是不敢的样子,分明就是敢得很!
徐一辛的视线掠过何方,看向队列中的窦舜。这一回,他没等到窦舜的阻拦。
只见窦大人稳稳当当站在队列中,听到何大人的话后还点了点头以示赞同,显然与何大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似是察觉到丞相的眸光,窦舜抬起头来冲丞相颔首,紧接着踱步出了队列,淡淡道:“下官与何大人所见相同,那一晚蹊跷太多,应该好好查一查。”
他站在何方身前,将身后的何大人挡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再明确不过的支持态度。
因着林铮和御史台的反对,朝中的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如今朝中第一人自然非丞相徐一辛莫属,新皇尚且年幼,太后虽然能代理一部分朝政,但大多数的奏折如今还是由丞相处理,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官员都不自觉向丞相靠拢,以他的决断为先,朝中丞相一脉的队伍日渐扩大。
更何况万旭给出的书信又的确是很重要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丞相想要将成王秋后问斩,官员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偏偏御史台和林铮站出来了,有了御史台和林铮的话在前,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站了出来。
刑部尚书杨巡道:“秋后尚且未至,刑部办事效率不低,徐大人不若将审查一事交予刑部,让刑部派人调查审讯,若是成王的确招供了,到时您再发落也不迟。”
闹到后来,甚至连在病中休养的太保都发话了。
太保坚定地认为这事要查,不仅要查,还要仔仔细细地查,彻彻底底地查。
论起资历,两个丞相都比不上一个太保。
太保都这样说了,徐一辛这时候只能后退一步,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杨大人率领刑部之人多加费心了。”
刑部廉宋在外向来有活阎王的威名,亲眼见过廉宋审讯的狱卒都曾私底下谈论过他:“别看廉大人长得清清秀秀,可他那手段哪,还真能做到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硬的嘴,碰到这样一个人也不得不变得软和了。”
可是这一次,向来无往不利的廉宋这也不好使了。
——审讯开始前,不久前还叫嚣着自己没罪的成王竟然在狱中自裁了。
谢昭面无表情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礼部的人到来,然后将盛放着成王尸体的棺材从牢房抬出。因着成王还有罪在身,这棺材做得堪称朴素,甚至上头都无半分纹饰。
廉宋站在他身边,低声:“成王的死不简单。”
他瞥了眼谢昭:“但是事已至此,线索都断了,你们御史台还要和那位对着干吗?”
谢昭抬眸看他:“你觉得呢?”
廉宋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有些淡的笑。
他语气笃定:“应该还是会继续坚持的吧,毕竟你们是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