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陈钟岳站在我面前,看我的目光近似贪婪,要将我拆吃入腹,但逐渐又归于静水深流,他张开双臂,“来我怀里,哭出来。”真奇怪,走进这个屋子已有二十五分钟,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到了他,他穿深酒红色枪驳领英式西装,是我在灵顿路买的那件。
他气色很好,俊美庄严,却又可怜,因为他和我一样病入膏肓。爱而不得是不治之症。
我偏要刺伤他,“不必,我哪敢靠近你?我一直记得当年也是在窗前,我远远看着陈栖雪,他意气风发,而我被你当成狗,你说—— ”我模仿他的口吻,一字一顿道:“‘你不能跟他比’。”
他瞳孔微缩,像被刺痛了,我分外畅意。而他又靠近了半步,目光如水温柔,“你不能跟他比,因为他是婊子,你是我爱的人。”
我愣住了。
他继续说:“陈栖雪被陈露夕当婊子使,对外称作交际花、艺术家,只要需要就送去做性贿赂,从他十四五岁就开始了,你要跟他比吗?”
“这怎么可能……”
“这种事多花点手段就能查出来,凌妍书也知道,所以她才选他,拿他来对付你。他的名声比你好,钢琴艺术家,其实他漏洞百出,家里底子早败光了,这个圈子谁都可以利用他,给钱就行。”
我不懂,“为什么凌阿姨要这么做?拿他给我下马威?”
“嗯,李家只会允许联姻,但凌歌爱男人的名声在外,但凡势头正旺的家族都不会把女儿嫁他。凌妍书不敢拉门当户对的女孩来当幌子,事后没法跟女孩家里交代。她很有脑子,懂得循序渐进地攻克困难,承认陈栖雪做男儿媳,意思是她不反对凌歌断袖,只是反对你,现在火力全集中在你身上。”
原来如此,先捧陈栖雪,暗中挤兑我,等把我踹开后再踢了他,因为他没有根基,可以用完就扔。
凌歌知道他妈妈有多聪明吗?
“你想跟他在一起,凌妍书是你要过的第一关,她的方式算软和的,如果李家人来,就不是这样了。”
“可是他爱我……”
陈钟岳反问:“胜过爱他的事业吗?”
我无话可说,楼下,他终于想起来看手表,立刻乱步后退,跟苏先生摆手道别,然后四处张望寻找,他可能在大喊我的名字,宾客们纷纷转头看他,他步伐焦急,几乎要跑起来,安保人员从侧门鱼贯而入,他连比带划跟他们说着什么,那些人四散开来搜寻我的踪迹。
“我把陈氏药业还给你。”陈钟岳的手,覆住我贴在玻璃上的手,手心对手背,五指慢慢扣入我的指缝,“等你和他分开后,陈裕资本的股份也全部转给你。”
“怎么?经营不善,烂摊子推给我了?”
“你从凌歌那里拿到的公司,可以和陈氏药业做资源整合,尽快发展国内市场。陈裕资本有专业团队打理,至少在亚洲是一流的风投,交给你,你安心做陈家的掌权人。”
我挣脱出他的手掌,“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想要我自己会去取,你不该拿这些来要挟我。”
“不,不是挟恩图报,我真心把它们还给你。我老了,要这么多的钱没有用,我缺的是真心人,风风雨雨几十年,回想我爱过的人,第一个跳进脑海的,是你。我慎重考虑,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你,只有你,可能很久之前就开始了,我心里一直有你。”
“可是太晚了。”我飞快地拒绝,一遍又一遍地说太晚了,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晚,我都不嫌晚,我能一直等,等到你回心转意。只要你愿意,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栖莹也不行,有我在,她翻不出风浪。”
他刷卡开门,放我出去,我扶着墙沿来时的路出去,走廊内有些嘈杂,英语和中文混在风里,电梯一直显示上升,我走了安全通道,一阶一阶楼梯永无止境。六百年一遇的全黑月亮下,我走在莫比乌斯环上。
终于,前方有门,我用力推开,无尽的夜风涌进来,外面是天台,我站上城市最高建筑的最顶层,月全食已过,残疾的月高挂在夜空里,像一角莹透的白木瓜。
夜风刮在耳边时,我几乎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傅洲寒一脸警醒地慢慢靠近,“跟我下去。”
他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大概以为我要自杀,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想软弱,瘫在地上化成比水还稀的ye体。我想哭。
我跌落,侧坐在天台上,手臂垂在栏杆后,眼泪黏在脸上,或者滴到楼下,坠入车水马龙的城市灯海,铁蓝色夜幕下红和绿的海,我观察自己的泪水,观察自己的悲伤,眼睁睁看着一切都无法挽回。大势已去,我很明白。
我没有输给陈栖雪,我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连李家的权势也不畏惧,但是我输给了科学,输给了凌歌的万丈雄心。
“你可以抽烟。”我说。
天台上只有我和傅洲寒,我用余光瞥见他蜷缩的手指,他裤兜上突出的烟盒形状。他没有动,忍着烟瘾站军姿,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