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安抚黄涵的动作虽没停,但还是开口又问了一遍:“得我亲自去请你们领导出来见我?”
“三爷!久等了久等了,您久等,”一位穿着西装的板正先生恰时出现,想必就是说话有分量的那位“领导”,他显然比办事员会“办事”的多,没刻意做出那副拜高踩低的谄媚样子惹人讨厌,甚至伸出手和杜书寒握了一下,“您这回亲自来是……?”
黄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直起来,端庄的靠在杜书寒旁边,刚才那位活似唱戏的似的的黄小姐仿佛从来就不是她,她朝来人歪了下头:“舅舅,我们当小辈的来求您办事儿,让您亲自出来,让我和书寒还怪不好意思的。”
杜书寒接过话去:“杜家刚出了晦气的事儿,让黄涵这么仓促的嫁进来,多少对不起她,我想着领她上外头玩一阵子。”
黄涵适时补充:“就是要去欧罗巴度蜜月,舅舅,好办吧?”
他们全程没有站起来,以一个极不礼貌的坐姿和这位“长辈”说话,可黄涵的舅舅并不恼火,仍面带微笑,“是,毕竟以后得好好过日子了,不能和以前似的瞎混,是不是啊小涵。”
黄涵嘻嘻笑着站起来,拉着杜书寒的手也跟着站起来,说:“是啊,书寒答应我,以前的事儿都翻过去不做数了,我们已经领了证,他往后也再不娶别人了呢!”
杜书寒没有否认这对舅甥所说的任何一个字,那么人来人往的就都听见了,杜三爷亲口承认了前一位杜小太太“晦气”,娶过他的事情都“不做数”,他已经不会再娶除了黄涵之外的任何人。
不过想想也是,他接手杜家乱安罪名,又趁着家里新丧直接和黄涵领证婚礼登报纸,不就是为了向全城的人宣布,钟绾的事儿根本没伤到他伤到杜家,他压根儿没在意过那小服务生么!
屋里听热闹的人心里纷纷觉得这出戏十分合理。
黄涵的舅舅引着他们两个往内间里走,想必是去填云彩也填过的一些表格单据。
杜书寒经过云彩和钟绾,没认出来云彩,更没施舍给刚才吓到他太太的这位瞎子任何一个眼神,只是他站起身衣袖稍稍抻起露出一小截手腕时,钟绾还没够似的,不依不饶追看上去,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不死心。
没了。
他们第一回 睡那次,钟绾给他系上的那条红绳没了。
那绳子是他给出真心的第一步,代表他把自己交给杜书寒了,他亲手系上,扣子叫他系的丑又拧巴,杜书寒却从没摘过。
杜书寒的身影隐入门后,钟绾再也站不住,云彩也松了口气,扶他到一边坐着。
“姐,三爷和别人领结婚证了。”钟绾喃喃。
他想起有回他和杜书寒掰扯要不要娶偏房的事儿,他那么大义凛然的说只要能给三爷生孩子,三爷想娶多少无所谓。那时候杜书寒好像生气了,压着他要了一回又一回。
他那时候不懂,即使马上又反悔了耍赖,不许杜书寒像疼他似的去疼别人,也仍旧没明白那次杜书寒为什么生气,现在终于彻底了解,他以前到现在,那些不乐意不痛快的来源究竟在哪里。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怎么会骗我呢。”钟绾自言自语。
“……他说了不会骗我呀。”
钟绾的假想多美好,杜书寒可以娶别人,但第一个娶的是他,可以爱别人,但最爱的还是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为这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费神伤心?
昨天在饭店里瞧见新人成婚,他嘴硬,自欺欺人说三爷合该有个门当户对的太太,反正三爷最喜欢的还是他,然而他心里有多少对自己和杜书寒可能不般配不长久的不乐意,在杜书寒日复一日的保证和亲吻下竟然从未宣之于口,从来只有他自己懵懵懂懂。
可现在,他终于还是收到了当初口是心非的报应,杜书寒真娶了别人,真开始疼别人了,他才反应过来,钟绾如今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算了。
只是这报应何必如此惨烈,要他亲眼看自己掏了真心的人再去对别人好,从杜书寒出现到消失不过短短十几分钟,钟绾已经把十八层地狱层层走过,世间酷刑统统受过,一颗心被烙了百遍又在烈火滚油里反复烹炸,直至手脚冰凉脸发白,瞬入炼狱却如堕寒天般的煎熬。
他从来都惜命,没想着要为情爱的事寻死觅活,但惩罚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剧烈,钟绾想他是第一回 遭遇,哪怕做的不好,罪有应得,也不该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云彩疼他,安慰道:“以后咱们再找更好的,绾,不差他一个,啊。”
钟绾站在办事处门口看渡头上人来人往,海风咸涩吹的他红了眼睛,听云彩这么说,心里摇摇头苦笑着否定。
他二十一岁,就遇到过这么唯一的一个人,好坏都太难忘,以至于现在钟绾就能如此确定,他以后都不会再爱别人了。钟绾低下头看着自己仍旧没恢复好的腿,因为缺少活动,已经显出一些枯瘦的样子,他抿嘴笑了一下,“我现在这样,他们会喜欢我吗?”
云彩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