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灯昏暗,将桌边人影拉长,盛耀握着杯子,拇指无意识地拨动杯中冰球,目光不见落点,飘忽在影影绰绰的人堆里。
北京的春来得稍晚,傍晚天色仍暗得极早,六点的光景,酒廊门外日光已消。
张尤佳比想象中来得迟,半瓶威士忌下肚,这人才踱着缓步,姗姗迈入喧嚣。
今天找我来为了什么事?
见人坐下,盛耀眼皮轻掀,很是随意。
你是怎么被调回市里的?
活动了一下关系。
是吗?活动到老傅头上了?
对这出峰回路转调任的始末心中有数,张尤佳迭起腿,摆出一副探究姿态。
直接被戳穿,浓艳五官内不见半分慌乱,仍是无波无澜,盛耀抿了口酒问,怎么?你觉得傅煜替我求情很怪?
难道这不怪吗?他可不是谁的人情都会卖的。
你今天特意找我出来就是好奇?
不应该好奇么?
好奇我有没有托梁旎奥?
痛点蓦然被触,张尤佳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你有吗?
微微勾唇,盛耀回敬道,我有没有重要吗?
自知失言,张尤佳两手下意识拧握,她你再沾她被发现,就不是去长沙那么简单了。
盛耀长眉一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调去长沙都是你瞎打听,打听出来的呢?
露骨的嘲讽致使胸口剧烈起伏,张尤佳沉下嗓子,你觉得我今天来找你还是因为我跟小时候一样吃醋呢?
鼻尖释出短促气音,盛耀塌了塌肩,不作声。
算是默认。
我约你是想告诉你,梁树申铁了心要促成梁旎奥跟傅煜,你现在凑上去坏他的好事,跟堵枪眼没区别。
我知道。
你知道还
调到一个没有前途的位置上,跟被崩了有什么区别?
明里暗里挑着她的不是,无一不提醒她切莫插手此事,可甫一想到他又要往深坑中跳,内心的焦灼便无法令她坐视不管。
过了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嗯,我放下了。
你要真放下
下齿磨着瑰唇咬了咬,盛耀忽而抬眼,目光慑人,那你放下了吗?
心事骤然被剖开,张尤佳的面色发青。
灌了口酒,盛耀半个胳膊搭在椅背上,闲适地晃了晃,尔后好似没察觉对面Yin郁,追问,要我放下的话,那你呢?
一口气堵在喉口,张尤佳欲辩驳,可一针见血的诘问却又擢尽她的声色。
浅浅叹出一息,盛耀不错眼地盯着她,缓缓道,我都看出来了,老傅能看不出来么?你这样,我的罪才是遭不完。
瞧见张尤佳低垂着头,露出一如儿时般的惶然无措,其中却丁点不见愤慨。他心知此番假借宣泄的敲打已然到位。
她惯来认为只有坦诚的情绪相见,方才是二人不设防的交往前提,既如此
她想看什么,演给她看就是。
俯身拍了拍她的肩,盛耀缓和口吻道,唉,也不能全怪你。
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我没处理好。
嗯,不提了,张崇善新上任之后去了哪边知道吗?
话题转得过快,张尤佳略微发懵,啊不是王汉那儿吗?
状似为难,盛耀欲言又止。
那是谁?
好像是梁树申。
怎么可能呢?
盛耀刻意闪烁其词,说不准吧,你就当随便一听好了。
三日后。
将通行证送抵周元小区,小郑转而驶去胡月公寓楼下,随即熄火,在驾驶座里点起一根烟,闭眼静待时间流逝。
手机震动不息,屏幕不断闪烁亮起,俱是张斯佳催促来电。
原是一早答应了张斯佳上午十点前将其用于笼络人心的货品送达,而眼下已是下午三时。
又捱了一小时,他才踩下油门,gui速朝别墅驶去。
临下车前,他回顾了一遍今晨沈思仁电话所授,确认一应说辞无误后,不紧不慢溜着步子把后备箱中的生鲜搬出。
海胆、鱼子酱、野生金枪,无一不是与温度时间赛跑的娇贵生鲜,从早上七点取来,即被置于后备箱内。虽说现今的天气不至炎酷,却也是二十多度的暖天,想来干冰散尽,回温后变质的成色足以令张斯佳发怒失智。
果不其然,物业将滴着水的箱子搬走不过十分钟,张斯佳的电话便再度呼入。
喂
你怎么回事?要你早上送到的东西现在才到!
对不起是路上路上出了点情况..
一想到刚才群里接连发来的失望语音,张斯佳即怒不可遏,路上有什么情况?现在路上根本没有车!
小郑故作结舌,嗯
难得见他说不出话,张斯佳觉得反常,是你家里有事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