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睡觉!”
“就你话多。”
“唉,明儿不吃粽子了。”
一阵扑腾,屋子静了。
窗外无月,莹儿面沉似水,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脸。她仍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内心如大chao过后的海面,浪花逐浪花而去,一朵追着一朵。
重五节过去的好些日子了。女皇依旧上午只见国老,午后与二张、天师谈事,一时行宫从上到下前所未有的清闲。
太子的寝宫成了宴饮闲话之地,只是话越说越少,闲越来越多。琵琶、箜篌、芦笙忙坏了,轮番登场施展解数,也未见博个听者一笑。
公主又站了起来,也不知今日第多少次了,这会儿干脆登上门槛向外伫望。
上官知道她在等什么,左右看过,见大家心思都不在酒乐上,对乐工一举。那边人赶紧停了,收拾家伙。
公主听身后没了动静,“欸,怎么都走了?”向回走了两步,却也摆摆手。暂停的乐师无不擦汗继续急急下。
“说是避暑,没凉快几天呀,怎么感觉比在神都还热呢……”那柄小扇被摇得扭扭响。李显看了笑:“还不是你坐不住,你像大家一样坐着,自然就凉下来了。”
哥哥还不是不够了解妹妹。
那人坐下了却也难安分,看看左边膝下,又翻右侧席边,一面忙活一面说:“也就你坐得住。我自然比不过国老,也争不赢神仙,可是昨儿都召‘苏李’了……哥,你这什么破篾簟!”
李显听她抱怨,也低头自己竹席,检查一番并无不妥,道:“大家坐具可都一样的!你别自己坐不住,还怪席子咬人!”
“你的席子是不好嘛!人家张五郎都想着给母亲用犀角作簟,你竟还用竹席……”她还未展开长篇大论,见对方直勾勾盯向门外,一回头,果然来人了。
“瑶池,阿娘要你何事?召人?叫谁!”公主不等那人站稳便接连投掷问题。贺娄氏向众人见过礼,禀:“回贵主,圣人要我过来传话。内舍人,圣人请您去一趟。”
上官自己也愣了,从投来的数道光里抽出眼,断续问:“圣人……她……需要……草拟诏令吗……”
那传话人回:“我也不知。您跟我去吧,到了就知了。”
要迈门槛了,上官扭回头——那四人依旧紧盯着。四张脸四种不同的模样,却都透出隐隐的紧张。
“召我拟旨吗?”出了门,她再次问。
“实不知。这一月非圣人召,不得切近。”
难怪公主着急……
可为什么召见自己呢?难道真有圣旨要下……
“内舍人到。”侍女向殿内报。至此,上官婉儿也未确定皇帝第一个召见自己的理由。
皇帝在榻上招手,她赶紧走上前去,深深一礼,随即垂目侍立,等待示下。。
“住了有阵子了,你觉得,比都城如何?”
皇帝话里有笑,上官的心情便不坏,笑了答:“很好,比神都凉快许多。蒙圣人、太子殿下、贵主抬爱,多日下来身体和Jing神都得到了调养。”
“喜欢就好。”
瞥见御榻上的竹席,上官想起了方才事,便问:“澧州贡的竹簟,您用着满意吗?要不要换苇簟或者龙须席?听说牙席很凉快。”
“象牙,杀生害命的,也太靡费了……”女皇晃晃头否决了,摸了摸榻上竹席,抬眼问:“之前三阳宫宫名,未听过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要不要换个更合适的啊?”
提及行宫名,内舍人的第一反应是公主觉得不好。刚刚太平还抱怨避暑宫的名字太过热闹,一听就浑身燥热。
当然,她不会这样回答,回忆了狄公的回答,斟酌后道:“很合适!三阳开泰,吉祥亨通。太子殿下与两位大王,定不负您所望,保我朝恒久昌盛。”
“你说的是实话吗?我看不像……”女皇笑yinyin。她急忙探前重申说:“我说的是实话,他们对您……”
那人一抬手,她忙刹住了嘴。
“老三已经回来了,天下要姓什么,你该很清楚。我辛苦创下的大周,一世而亡,注定要成天下人的笑话……”
瞬时心头骇浪惊涛,上官婉儿双膝一屈跪了地。
“你是个聪明人,又天天两眼瞧着,不该不知道啊。”
“我……”她抬了眼,一滴泪滑至面颊,心中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
上面搭手来,又道:“我知你亦难过,也知你怕我难过……但该面对的事总得面对。我终有日暮西山之日……”
“您不会的!天命之子,万灵庇护!胡天师,他有长生……”
那人再次抬手,打住了她的乱喊。
垂了头,女人的眼睛变成了滴漏,不时掉下一滴泪,只是每一颗如被施了法咒,让二人之间的时光变得漫长无比。
地板上开出了两朵亮晶晶的小花儿。老人轻拍拍那肩头,长叹:“与之好好相处,去吧……”
两门闭拢,这个女人走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