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用手巾盖了脸。
舍人说话简洁,做事却不爽利,莹儿心下暗怨,可转念一想,舍人自当有她的道理,便转头做事了。
小侍女进进出出几个来回,榻上人还是散发坐着,“残醉”不时攀上眼皮,好像一直没醒。
“梳妆吧。”
一声笑后,舍人终于下了床。那声笑听着有点怪,莹儿主动调节气氛道:“舍人你知道吗?今年闰七月诶,有两个七夕!那牛郎织女岂不要相会两次!”篦子轻柔在软发间走着,主人的头发不及常人粗韧,她的动作也加了份小心。
女孩笑了笑,换了另一边,又道:“您在想家里的藏书吧。您放心,二姐姐做事向来稳妥,保准会给您晒两次的。咱们这儿,有我看着,自然也一卷不会落……”
“莹儿,我还想躺会……”
“哦,哦……”手腕被拨开,她慌退后两步,又忙近前搀扶舍人。
她见她的样子,安慰:“有些乏累。”
柴萤看得出舍人越来越忙了。
因为旱情、北方来人、还有听说要筹备一个大仪式,宫里人人在忙。但她不关心那些,她只在意舍人的身体。
见舍人昨晚回来倒头就睡,她好生担心,还好,今早瞧着无事,若是病了……女孩忽然想起二姐的重托,一阵心乱,把早上听说昨夜歌仙下凡的事也忘了。
“呦,太阳晒屁股了,我瞧瞧,哪只大懒猫还赖床呢!”
能这样说话的,没有别人。莹儿不回头便笑,忙给公主和两位姐姐见礼。
“不好不好,每次都不请自来…”那人说着转了身,“我得重新走一回,至少等他们通传了,我再进来……”
上官不陪她胡闹,一把拉住,“行啦,又作妖!要不要学人下帖啊!”
“当然要啊!我这么大的架子,三顾都嫌少!”
屋内有了笑,莹儿觉得一下子亮堂不少,端茶倒水,做起事情也有劲了。
对面一落座,就捧着茶碗眼发直。
公主知她又犯呆病,自找话茬,指了案上摆的点心道:“方才跟阿娘用了菓子,等了半天也没见你来……”
不见反应,公主自己招待起自己,一阵忙吃忙喝,正眉目“调戏”小侍女,咣当一声,茶汤溅来。
“什么?圣人等急了!”
对座弹了起来。
“哎呦!反应迟钝……”公主侧身捂嘴笑,手上使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拽回来。“逗你的,阿娘没找你……”
两边侍女又是收拾,又是检查。再静下来,太平怨道:“看着瘦,怎么那么有劲,拉都拉不住,真该套上犁耕个百步地……”她揉了揉左腕。
上官正按太阳xue,抬了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说你们文人sao客,一天到晚愁啊,怨啊,其实都不会写。你看前面现成的景儿,多好。”公主说着,回睨。上官不知何意,公主身后桃儿却点头十分赞同。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莹儿才看过一些书,忍不住卖弄。
公主望桃儿笑:“离上澣是还有些日子,不到休沐的时候……”
“不分君恩断,观妆视镜中。容华尚春日,娇爱已秋风。”杏儿语毕,一众皆侧目。上官也望之绊舌,讲不出话来。
“公主,圣人请您过去,说金简送来了。”
“嗯,我马上去。”她应承着,等宦官不见了,握住上官的手,唏嘘道:“唉,还想多坐一会儿,说说话,帮你妆扮呢……”
公主抽手离去,舍人也被抽走活力,迅速萎靡开来。
莹儿见她又爬上榻,还拉上了帐帘。
世人抓不住时光。
人们只能从东升的红日,西沉的橘光,车马的忙碌,以及彩云变化的形状来感受光Yin的流逝。
可是舍人总低着头。——看完一卷,还有十卷;看了一疏,还有百奏,她还怎么能感受到时间的变化呢?
莹儿想着,见胡麻粥已经没了热气。忽然,窗外几声女子嬉笑,让她不禁心焦,垫起脚尖。
“是找你吗?”
“嗯……”女孩挠了挠头,“昨晚她们就要去寻来着,您也知道宫里的蜘蛛不好找……”
确实,若荒郊野外,别说蜘蛛,就是一只猪、狗熊老虎也是有的;不勤勉的人家,也会有些不讨人喜欢的小生物,但这里是皇宫。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干活的人,奴仆怎么可能让皇帝看见自己家里结网生尘呢。蜘蛛就这样意外成了抢手货。
“初七?初七,这么快就到了吗……”
女孩赶紧狠狠点头。
“莹儿。”窗外不知谁壮胆唤了一声。这一叫,让被唤的人越发心慌,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咬唇抻了下脖子忙又缩了回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上官瞧见不由一笑。
七月初七,属于女孩子的一天。她也曾这样被人等过唤过,只是那人耐心极差,没一会儿就自己跑进来霸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