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若皇帝真的不喜欢薛曜的书法,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他的字刻碑呢。
自己做了一份满分答卷,心里却无半点畅快,反而如同胸口磊块。
梁王与她想法相类!这让她很难受。
不能光明割席!这让她十分难受。
而皇帝又言“意气”,
将她与薛氏说为同道,欣然受之;但将她与……
此刻,彼人正立于丈外,不视之,亦足不由己想要愤走;与他气味相投……
骤地脑中冒出‘此口吸入或他刚刚吐出!’,心神俱受激荡,女人险些晕厥……
第39章 怯
舍人走后,百无聊赖。
莹儿咬着下唇,时不时叹气,一手时不时弹着阿妹又粗又黑的辫子。
车厢一摇一摆,吱吱呀呀地唱着调子。瞌睡的孩童靠在阿姐肩头,小脑袋随着车身晃动间或一歪。
“回来啦!”
惊闻蹄声,莹儿大叫一推,随即跳下未停稳的牛车。被丢开的小孩儿脑袋重重一磕,一下醒了,“哎呦哎呦”地也跳下来,揉着脑门上前牵主人的马。
“冷不冷,渴不渴,饿吗?”
一回来,就被大侍女三个问题问候,上官笑着摇了摇头;等落下地,忽想起走前的那个公公,左右看看却没看见人。
“上马石都做不了,真是没用了!”小豆儿见她找,忿忿道。
内舍人不计较,径自前走。
莹儿瞅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老公公,见人走远了忙追着道:“衣衫chao了,换件吧……都溅上泥点儿了……”
上官刚回身去瞧,远方一阵声呼,想是前面队伍已及驿站,便一脸焦灼的侍女道:“住下再收拾吧。”
一落了干爽地儿,所有人都忙活开来。
热敷了脸,换了身干爽衣服,踩着宽松的便鞋,上官的内心终于轻快了。小豆子不用姐姐说,端盆递巾做得麻溜,最后还记得将脏衣靴帽拿给各负责人。莹儿当然也不得闲,满地打转。
见舍人坐在一炉暖香旁,搭靠凭几捧着热腾腾的酒,大侍女总算站定了,停了脚跟,眼睛却仍未歇着。
“还是得二姐,我们这些个手脚都难比上她一个……”莹儿说着四下查看,担心还有不妥。打一眼,上官觉得没太多区别,于是劝道:“做得很好啊,别忙了,坐下来吧。”
那孩子终于缓缓屈了膝,屁股挨了垫子,又猛吸了吸鼻子,虽然点了常用的香,但她怎么都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
“回去就好了,在外面怎么都不方便。”莹儿自我安慰,又问: “走快点,明天就能到了吧?我记得出来不久就住的这个驿……”
那边端碗的人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侍女这一提,心情骤然变得不同起来。
为何心头突地发紧?
明明前几日巴不得队伍再走快些,巴不得能立即见到二娘她们……
“也不知道二姐她们这会儿在忙什么,估计也在准备晚饭吧……像这样的形况,阿姐肯定会给您加姜汤,她煮的姜汤一点也不辣,还有些甜,不知放了什么……回去我就向她请教。”柴萤已经在设想回宫后的生活。
上官听着,低了头。那碗姜汤刚刚捧着还很舒服,可才一会儿它就不烫了。她低头盯着看着,渐渐攒起了眉头。
“娟儿该新学了不少东西吧?出来前她拍胸脯说要学完《千字文》,不仅读还会写!那时我说她夸海口,但现在一想,若二姐督促……许真成了,已经开始背诗了也未可知……”
上官静静听她说着,见女孩眉头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萧落。
“我、我的《千字文》才学了一半儿,唉,和娟儿是无法比了……都怪我还是太贪玩了,功课总不抓紧……虽然我有最好的老师……”莹儿抚弄裙子的褶皱继续着自己心事,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记东西也不灵光了,小豆儿才随意看两眼就……”
豆儿刚要迈入,忽听见自己名字,忙端稳托盘竖耳静听。
“性静情逸,心动神疲。”
内舍人说着放下碗,此八个字是昨夜她教她的新课。那边听了神情陡变痛苦,回:“是啊,才八个字,怎么那么难呢!太难了,真太难了!教小孩子启蒙的东西,我成年了才开始学,等我学会,公孙树都该能结果子了……学会了,学会了想来也不中用!桧儿姐的丹青牡丹能以假乱真,柏儿姐的书道更是人人称奇!她写的千字文,我是见过的,虽不知与永禅师相比如何,但您夸了,想来该极好了……”少女如打开了麻袋,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可说完了人也瘪了,将头埋在胸口再难起来。
但上官觉得还不够,鼓励道:“把话说完。”
“那年上夜缺人,上面就临时抽调,大家都洗洗涮涮一整天了,谁愿去呢。老公公便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守夜,守的可是天后院门,表现好没准会见到她本人呢!’大家都笑他骗人,其实我也不信,但、但我还是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