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狐朝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雪白尖牙。僧灵罗与他闹惯了,并不怕他乱咬,只是搂着那小狐狸软乎乎的肚子,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脸边磨蹭,压低声音说:
“害羞什么?在床上叫得百十声好哥哥,怎么一下了床,就翻脸不认,怕羞起来?反正这里四下无人,我听他们在屋里闹得有趣,不如你也变过来,我们也有样学样?这君子之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时时观摩演练,方得进益。”
那小狐被他抓着,跑也跑不脱,咬也舍不得咬,又不能出声叫唤,直急得一条红尾巴乱甩。僧灵罗嘲笑了他一回,亲了亲他两个尖耳朵,只听室内两人鏖战已毕,那沈星河央着穆千言道:
“我爹生辰将近,你打算送什么贺礼?我前儿替人写了副字,得了一小笔横财,专替你攒着。你若是讨得我爹欢心,同我一起上学堂,读几年书,上京赶考博个功名,也免得一生一世当个铁匠。”
穆千言哼了一声:
“怎么?铁匠入不得你法眼?也是,你是金枝玉叶小公子,自然是看不惯我们这等打熬力气的下等人。还请你高抬贵步,离我们这下等铁匠铺子远些,免得我们这些糙汉污了您写诗作画的法眼。”
那小狐跟僧灵罗咬耳朵道:
“这个穆千言怎么这样,人家沈公子一片好心,做的是长相厮守的打算。他怎么如此倨傲,一言不合就要翻脸,可惜了人家一片痴情付作流水。”
沈星河低声下气,央挽了半日,道:
“阿言你多心了,我既然心系于你,又怎会嫌弃你的出身?你难道不听人说,仗义每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吗?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和阿言一起,一生一世守着个铁匠铺子,平平淡淡,一世靠力气吃饭。只是……”
穆千言淡淡道:
“我今年十九,你才十六岁,一生一世这种话,未免谈得太早了点。你这等富家公子,迟早一日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开枝散叶的。我与你之事,无非一时半刻的露水姻缘罢了。”
沈星河还要抗辩,穆千言却调转话锋,兴高采烈道:
“沈知府生辰这事,我早有准备。我偶尔得了一把七星龙尘剑,传说是前朝帝王端木明的随身佩剑,只因多年流落江湖,锋刃不再。待我将它修好,献给你爹,如何?”
沈星河闻听,喜笑颜开,与穆千言顽笑半日,便央求要看一眼七星龙尘剑。僧灵罗心下也极为好奇,便偷偷戳破窗纸,往里看去。之间穆千言从柜子中取出一把三耳云头宝剑,剑柄镶嵌七颗宝珠,剑身两面开锋,中间一条血槽。沈星河与穆千言并肩看了一会儿,问:
“怎么这剑身上老大一条裂纹?”
穆千言伸出手指,轻轻滑过剑身,道:
“听说端木明被乱军逼宫时,用此剑斩下爱妃人头,又持剑自尽。剑随人灵,主人既去,便嗡鸣不止,剑身遂裂。赠剑之人曾经告诉过我,若想要此剑完全复原,必须用人血炼铸方可。”
“人血?”
沈星河吃了一惊,穆千言却搂着他笑:
“开玩笑呢。用猪血狗血亦可,我怎么会用人血呢?”
僧灵罗只觉得怀中小狐一阵颤抖,爪子挠在自己膝头越挠越紧。他低头一看,见小狐一身皮毛炸开,脑门上的红毛竖了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身子也高高拱起。僧灵罗摸了摸小狐脊背,轻声哄道:
“这是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那小狐看他一眼,牙齿缝间发出嘶嘶的声音,并不说话。僧灵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奇道:
“可是因为那七星龙尘剑?你以前见过此剑吗?”
僧灵罗摁着小狐,不许他动弹。直等到穆沈二人下楼离去了,他才打开窗子,翻身入内,从柜子里取出那柄七星龙尘剑。室内并无烛光,然而此剑一出,室内星光熠熠,七枚宝珠光华流转,绚烂耀目。僧灵罗伸出手,轻轻握住剑柄,只听“嗡”的一声,剑身不住颤动,如同活物一般。
僧灵罗回头看看那小狐,见他踞在椅背上,看着七星龙尘剑,龇牙咧嘴,红毛竖起,便问:
“你见过那端木明吗?”
那小狐哼了一声,轻轻从椅背上跳下来,走到柜边,跳上柜沿,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拂过剑刃,缓缓道:
“那日他喝了很多酒。我跳到他的桌子上,隔着笔架和纸张砚台看着他。
“起初他并没有看到我。帘子后面,地上有个穿戴得很华丽的女人,跪在地上求他。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尖利,我听她喊,从我入宫那一天开始,你就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你只喜欢那个崔九郎,就算他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心里只喜欢他。就算他是乱臣贼子,脑袋被砍下来,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昭告天下,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一个。
“他打了那个女人一巴掌,叫她不要再说话。然后他让她选,是喝了那杯牵机药,还是用七星龙尘剑自尽。
“那个女人尖叫着打翻了牵机药,试图往外跑。他抓住那个女人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