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庚桑画也曾骂过他,骂他是个屁。
原胥脑袋清醒了一瞬,唇角歪斜成奇诡的角度,眼底滴下血来。“你们……懂个屁!”
窃窃私语声静默了下去。
海岸边海浪滔天,风声烈烈,似乎恨不得卷入原胥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原胥……”
“云岚……”
“仙帝……”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分别唤着他不同的姓名身份。
原胥捂住耳朵,后背抵在粗粝的黑色礁石,皮肤火辣辣地疼。大概是磨破了,但是他眼下没空理会这些。
“有本事……”原胥艰难地探手摸索到庚桑画赠予他的穿云剑,以剑拄身,一步步,像个男儿汉那样爬起身,赫赫地喘着粗气。他勾唇,勉力笑了笑。“你们这些家伙,有本事,就冲我来啊!”
黑天黑海,原胥体内的金丹灼热。下丹田早已彻底失守,一大片燎原的火星子沿着小腹直燃烧到喉咙口,压迫的他不能呼吸。
几年前,又或许半年前,原胥曾经听师尊庚桑画说过,从金丹后期步入元婴时,绝大多数道修都会遭遇逢魔时刻。魔到的那刻,整个世界都会变暗。
那时候的原胥不能懂。
眼下,他懂了。
呼吸卡死在喉嗓,心脏跳动的沉重无比,就像是连他如今这具rou身所需要的最低供给都支撑不住。
他怕是,就快要结婴了。
黑暗渐渐结成了雾,雾气里每个声音都在放肆地大笑。
“居然肖想师尊,仙帝你怎地这样不知羞耻?”
“亏你修的还是无情道。”
“云岚帝君啊,怕是早就与我等一般,入了魔了吧?哈哈哈哈哈……”
原胥闭着眼睛喘息,压根没空搭理这些魔音贯耳。
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在昏天黑地里,原胥想,假如结婴这时他身边并没人能给他护法,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除去庚桑画,他就是白室山上修为最高的那个。没有人告诉过他,从金丹后期进入元婴会遭遇多么凶险的事情,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硬抗。
万一抗不过去……
原胥睁开眼,汗淋淋地望向眼前正在颠倒的世界,唇角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万一抗不过去,他与那人,就再也见不着了。
可这是他一个人的路。他强行闯入了这个仙侠世界,成为那人的掌门首徒,为了那人……哪怕是战至力竭身死,他原胥,也绝不允许自己败。
呛啷一声,穿云剑奋不顾身地刺入黑海深处。
原胥拼尽最后灵息,脚踏飞剑,眼底落下红色魔血,咬牙切齿地狞笑了一声。“不过死而已!尔等既然是我心魔,那,不如同归!”
窃窃私语声忽然间慌乱。
“不,云岚帝尊你不能这样……”
“我们本是你……”
“你本就是我们。”
原胥穿行于暴雪黑天中,一袭白衣烈烈,眼底赤血如注,然而他却终于仰起头肆意狂笑。“哈哈哈哈,放屁!今日……我原胥,就誓要葬了这片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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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
在那座遥远的、原胥至死不能忘却的白室山,山体突然间仿佛活了般,地脉震动,沉埋千年的火山齐齐吐舌,火源燎起半天红彤彤云霞。银雪峰密林里飞来暴雪冰雹,冰雪与山火齐至,从地底蜿蜒流淌而出的熔浆遭遇暴雪,一寸寸,冻如凝血。
一众内门弟子仓惶奔出净舍。抬起头,从云层内传来遥远而又模糊的灵兽嘶吼声,起初似海浪般chao卷,随后一声声,清晰到震耳欲聋。
噼里啪啦,雷电与闪电齐齐闪耀于白室山上空。
暴雪,黑天。
像极了琳琅传说中千年前那个无望的十月朔。
第17章 烛灭
原胥下山后的第一次朔夜,白室山白昼如夜,大雪淹没了山下半座城。
“不会是有人在渡劫吧?”十二Cao纵三十六把雁型飞剑凌空,呆怔怔地望着暴雪淋头,忍不住嘟囔了句。“动静搞这么大,又是在咱白室山上电闪雷鸣?可咱山上没人要渡劫啊!”
老六持巨剑压住地脉熔浆,热的大汗淋漓,浑身仿佛被火炭烤融了一样。
冰火两重天。
难得开口的二师兄沉yin着掸落肩头厚厚一层白雪,慢吞吞地道:“这动静,渡劫的是谁,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老三抚琴,头也不抬地笑了笑。“是啊,咱山上只有一位天生冰灵根的人。”
“可……可大师兄他下山了啊!”十一挠头,他一边忙着帮衬各位师兄镇压地脉遽变,一边还要忙里偷闲地八卦。“为啥他都下山了,渡劫动静还能引到咱山上来?”
十二站在云头,耳朵动了动,积极参与八卦。“嗐就咱大师兄那样,他人是下山了,可那颗心不还丢在咱白室山么?”
十二说着朝银雪峰明月小楼方向一努嘴,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