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尽管他很想。
他当然知道高风喜欢篮球的,打得也好,在四中是校篮球队主力,但孙一恒一直以为高风更喜欢音乐。孙一恒不擅长体育,也没有兴趣,唯独做过高风比赛的观众。他并不明白那一个破球有什么好抢的,一堆人满头大汗撞来撞去,绞尽脑汁也只能干巴巴夸一句我看过你打球打得很好——实际上具体哪里好,他一点也不清楚。
所幸高风也看出来了,主动把话题转到平都人都熟悉的那些地方和事情上。从春天的柳絮和豌豆黄一直聊到前些年饥荒草原上打来救急的黄羊,还有学校里共同认识的老师同学,一边说话一边干活,感觉那砍刀都轻了不少。
直到收工的哨声响起,两人才发现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走吧,今天的伙食可不会有迎新那么好了,你得适应适应。去晚了就没菜吃了。”高风把砍刀用布缠好,插在腰间。
孙一恒应了声,便也学着高风的样子收拾东西。还没等他把刀收好,楚汝成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随意地往高风的肩膀一攀——他比高风矮半个头,人又挺瘦,的确只能说是攀了。
“高风,袁景过来了。”
他在高风耳朵旁说话,声音却不小。
高风身体极其短暂地微微一僵,说不上是因为这过分亲密的动作还是话语内容。孙一恒见状下意识就提着砍刀往前迈了一步,还没做什么,就看见那个眼镜儿和娃娃脸也走了过来,剩下的那步愣是没迈出去。
楚汝成斜睨了孙一恒一眼,一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凑什么热闹。
“我晓得了。”
高风把楚汝成推开了些,可随即娃娃脸的袁知乐就见缝插针地挤进来挽上了胳膊。估计这小兔崽子又偷了一上午的懒,身上凉快得很,倒不讨厌,便也就随他。
他看向孙一恒,略带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一恒。中午这饭我是吃不成了,你和大队伍一块儿下去吧。对了,我在食堂那儿放了点东西,不算好,不过比食堂多点荤腥。要是菜吃不习惯,可以跟大师傅要出来,就说是我让给的。”
孙一恒心思从来就不在吃上。他脑子乱糟糟的,有些后悔刚才没问昨晚的事儿…可是问了又能怎样呢?算了算了,反正晴天白日,人家高风自个儿愿意和他们去的,关他一个普通老乡什么事儿。一想到这儿,孙一恒顿时连假笑都很勉强,木然地点了点头。
高风只当孙一恒内向怕生。不过袁景向来没什么耐心,他也不想介绍那三人,转身就走。袁知乐自然而然地跟着。
楚汝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也跟了上去。倒是眼镜儿方鹏还停下来,主动跟孙一恒介绍了下,还说了几句知青之间要团结友爱,一起建设祖国边疆贡献青春热血之类的套话。孙一恒嘴上诺诺应着,记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眼睛却盯着高风远去的方向。方鹏也没生气,笑了笑,就也走了。
昏暗的林间便只剩孙一恒一个人和一堆被砍下来的木头。
一下山,高风就看见了靠在吉普上抽烟的袁景。一身崭新的军装,却因为斜倚的站姿显得有点不lun不类。
看到自己等的人来了,袁景把烟掐灭,顺手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lady first。”
“哥,你说什么呢?”
袁知乐一边问一边就想上车。袁景把腿一横,拦住车门,连眼神都懒得给他这傻堂弟一个。
“噗”
笑的是楚汝成。
方鹏也想笑,但没敢:“知乐,景哥说的是英语,lady first,女士优先。”
他悄悄地打量高风。虽然初中外国语这门是学的俄语,但他这届高中正好赶上教育部改革,定了英语做第一外语。高风这个尖子生不可能不懂,何况袁知乐闹了这一出,更是连装不懂都不行。
但对方却是神色不变,一脸平静地坐上了副驾驶。
也是,床上挨Cao时候什么话没听过,喊声“lady”完全是抬举这二椅子了,“bitch”还差不多。
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遗世独立的高公子了。
袁景随即绕过去上了车,没有再开门的意思。
余下三人不由愣住了。
“袁景,你什么意思?”
楚汝成率先嚷嚷。
“我只找高风。”
袁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哥,你怎么这样!”
袁知乐的抗议声还未落,袁景就发动了吉普,被留下的三人只能散开,看着袁景载着高风扬长而去。
“呸,不就是去安南混了一圈,威风个屁。”
楚汝成一脚踢飞袁景留下的半截香烟,啐了一口。
“你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去啊?也不照照镜子,我哥是你能骂的吗?”
“怎么骂不得,老子想骂谁就骂谁,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啊?说好了一起的,总吃独食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