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七回家的时候,天光还大亮着。他指挥着属下把东西抬进书房一一收拾好,把人打发走后关上房门,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人还没回家——意料之中。领了要“好好干活”的吩咐,绝没有第一天就旷工的道理。
熟悉的安静感慢慢环绕上来,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忽然就显得空寂起来。
原本是很习惯的。在信调局与各路人马周旋,就是最放松的时候也永远要提着三分提防和小心,一天之后,难免会觉得疲惫。在外行军时没得讲究,回到涪城的时候,能有个安安静静休息放松的地方,他一向觉得很好。
但人类这种生物,最难捉摸,有时顽固守旧不肯稍变,有时又喜新厌旧得厉害,新鲜了两个月,经年养成独处习惯,竟就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荀七放下水杯,起身踱到琴案边,坐下来信手调弦,磕磕绊绊了半晌,终于把荒疏的琴艺捡起来几分,顺下来了一支悠扬的短曲来。
琴声荡开来,却似乎让室内显得更空了。
要是整日里就这么关在家里,是个人怕都要给憋傻了,倒是难为……
琴弦又一次提早滑出指下,带出一声浑浊的泛音。荀七第三次把视线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来,叹了口气。他忙得没时间练习,弹得这么糙,倒是辜负了这把好琴。
他转过头来,看着窗外渐渐合拢的暮色,轻皱起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主人,您已经回来啦。对不起,奴隶以为您不在,忘了敲门,失礼了。”荀七看着他的奴隶从门口走出来,动作娴熟地拿起他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挂起来,步履飞快时也不显得慌乱,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分明是有些陌生的模样,但眉梢眼角带着的温煦笑意,又似乎与往常一般无二。
玲珑挂好衣服转过身,见荀七神色莫测地坐在琴案后面盯着他不答话,于是放缓了脚步,边走向琴案,边试探问道:“您今天想听琴吗?奴隶弹给您听?”
“这是嫌弃我技艺粗疏……”荀七半扬起头,看着越走越近的奴隶,眉毛轻轻扬起来,“污了你这张好琴?”
“怎么会?”玲珑见惯了荀七故意找茬,虽然心里仍总是忍不住发紧,倒也不至于太过战战兢兢,反而觉得比刚才那副不辨喜怒的样子让人心安些。他隐隐把握到了一点荀七的情绪的脉络,于是走到琴案边,上身依然笔挺,膝盖优雅地弯下去,蹭着地面挪到荀七腿边,“奴隶和琴,都是您的,奴隶怎么可能嫌弃您呢?奴隶胆子小,主人要是没有真的动怒……”他边说话边俯身轻轻吻了吻荀七的鞋面,抬起头时把手规矩地背到了身后,接着仰起头冲荀七微微笑了笑,撒娇似的放软了声音,“求您别总这么吓唬奴隶。”
荀七垂眸,顺手理了理奴隶衣服上随着动作弯出的细微褶皱,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不为所动,“要是动了怒呢?”
“那,奴隶只有认罚,想办法求您消气,也求您……别罚得太狠。”玲珑顿了顿,像是吃准了荀七不过是在调笑,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看上去几乎有恃无恐。“您要是不想听琴,那奴隶现在去换身衣服,给您做饭……”他前倾身子,把下巴轻轻搁到荀七腿上,“好不好?”
“啧。”奴隶的姿态做得直白,但效果确实够好,荀七伸手揉了揉奴隶自己凑上来的脸颊,整个人的气场rou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晚上做个糖醋排骨。”
这就是“好”的意思了。
“是,主人。”玲珑脸上笑容愈盛,点头应下后就要起身,就看见荀七忽然勾起了唇角,“衣服不用换。”
……
“主人。”玲珑紧紧捏住手里的糖罐子,努力忽略身后在自己腰侧作乱的手,“奴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会儿油烟要起来了,别呛着您。”
荀七抽紧手上的带子,在奴隶后腰上重新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奴隶这幅正装笔挺,外面裹着围裙的样子,同预想中的一样有趣。他故意掐住奴隶腰侧的软rou,感受到被他命令不许停工的人在他身前隐忍着的颤抖,声音显得格外轻快:“又不是没做过饭,怕什么油烟?”
“唔……主人……”玲珑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手腕,尽量准确地量出了第三匙细砂糖。他把糖洒进锅里,调整好火候大小,看着锅里的汤色略微松了口气。他分辨出荀七忽然生出的恶劣兴致,认命地叹了口气,向后轻靠在荀七肩膀上,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荀七怀里,一点点放松了身体,“那……请您……随便玩吧。”一边被调教玩弄着,一边被要求“行止如常”,任何措施和疏漏都会变成之后惩罚的理由——这功课确实韩昇教过他,过程自是不堪回首,总也算是成效显着。何况主人现下,眼见不过是一时情趣而已,应该不至于会因此降下重罚。既然如此,何必拂了主人的兴致呢?尤其是今天……
他微微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为之后可能到来的一切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荀七却忽然后撤了一步,就此放开了手。他看着奴隶倏然睁开的眼睛,和一瞬间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