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神经密布,玲珑这一巴掌没有留手,突兀的痛感汹涌而来,连他自己都楞了一下,几乎立刻生出了悔意来。
可是,主人明显动了真火……
他微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低声道了个“是”字。下一秒,他的右手重新击在脸上,带来一声脆响。他咽下嘴里的唾ye,张嘴说话时,才觉出脸颊疼得发木,连声音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一,谢谢主人。”
报数、道谢,这星月馆里奴隶挨罚的规矩,荀七生气的时候挑过他一次礼,他记得清楚,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只是,才过了多久?连这么基本的事,都变得陌生了。
他苦涩地牵起嘴角,然后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又一掌扇在了左脸上,“二,谢谢主人。”
主人没说数目,那么“继续”就是唯一的命令,就算脸扇烂了,奴隶也没资格停下,那就……
打到主人满意为止。
荀七抱臂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军礼服板正的衬衫在肩肘处绷出几道直线。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奴隶左右开弓,一下下打在自己脸上。奴隶双肩舒展,上身挺拔,膝盖打开,跪得很标准,每一下耳光都力道均匀,几乎完全打在同一个地方,报数道谢的声音清晰、平稳,听起来驯顺又虔诚,如果不是间杂的喘息略微急促了些,几乎察觉不出来他正在经受怎样的折磨。
“二十三,谢谢主人。”
奴隶的双颊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这时候,最初的麻木被连续不断的新伤击穿,每一下叠上来,都会比上一下更疼,也更难熬,但奴隶不断下落的手掌没有任何犹豫。
“三十二,谢谢主人。”
奴隶的掌心也红了,在空中扬起来的时候,小臂不像之前那么稳,隐隐有些颤抖。
“三十六,谢谢主人。”
跪在面前不断扇着自己耳光的人第一次停顿下来,接着轻咳了一声,喉头向下滚了滚。
应该是嘴里咬破了,血腥气让嗓子痒痒,也会让人本能地更加恐惧。
这种时候,就该掰开嘴,把辣椒水灌进去,敢咽了就加倍,或者换个地方接着灌,这样才能长记性,知道怕……
奴隶只顿了片刻,咽下嘴里的东西,就又重新扬起了左手,甚至因为这下停顿,补救似的扬得比刚才更高了些。
荀七脸色铁青,目光落在奴隶嘴角的一线血痕上。
“草。”
玲珑的下一掌没能落在脸上——他的主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松了手上的力气,顺从地任由主人抓着自己的手,接着微微抬起被抽得红肿的脸。
荀七的目光骤然跌进了深沉又清澈的潭水里。片刻后,他松开手,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够了。”
“是,”玲珑的嗓音听着比刚才哑了一点,“谢谢主人。”他直挺挺地跪着,向上牵起嘴角,因为锐痛忍不住轻蹙起眉头,又迅速放开,目光低垂下去,笑得讨好又温柔,“奴隶知道错了,您不喜欢,奴隶以后再不敢了,求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草!
荀七烦躁地蜷起手指,一股邪火没发出去,又被死死闷了回来,烧得他心口疼。
“就这样吧。”他生硬地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向卧室。
玲珑急急膝行了半步,伸出手想去抓荀七的裤脚,手指僵在半空,又顿住了,只眼睁睁看着荀七头也不回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上一次,他在主人生气的时候抓着主人的裤腿纠缠着求饶,却惹得主人更加不悦。他记性一向很好,不该重蹈覆辙。
可是主人分明还生着气,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红肿发热的脸颊,再次咽下嘴里夹着血腥味的口水,在鲜明的疼痛里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蓦地察觉自己后背上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打shi了,正黏腻地贴在身上。
原来,他怕得这么厉害。
……
荀七回到卧室里,坐在床上待了半晌,心里还是烦乱不堪,于是起身走到浴室里,一边给自己放了一缸洗澡水,一边脱掉了笔挺的军装……衣襟上还带着葬礼上沾染的香烛味,让人闻着,心情就不好。
其实,他有不少该做的事。
比如,至少该安抚一下杨庭绪。彭玉的事让人不安,这本就不是他的本意。杨庭绪做事严谨,做人低调不张扬,但心思细密,执行力一向不错,既然升到了这个位置上,他是打算重用的。而对方自知不是长官嫡系,说话做事向来谨慎,甚至有时谨慎过头,显得不够果断。越是这样,他越该怀柔,好让人放下顾忌,实心任事。
这种时候,因为自己的家事去惊扰下属,这不成体统。
荀七迈进浴缸里,憋了一口气,把自己从头到脚埋进刻意调高了温度的热水里。
他今日的情绪很不对劲,该好好冷静一下。
可一闭上眼睛,就又看见奴隶红肿着脸颊,低眉顺眼地跪在他面前一下下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