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新任家主,对从前名不见经传的二流家族一个小年轻委以重任,何况这个小年轻本身就不怎么清白,这实在没法叫人不多想。
风凛没有为自己辩驳,他从来都不是擅长口舌的人,他更善于用行动来证明。
流过血才知道痛——感到痛了,才会学着服从。
陈寰宇指腹摩挲着残破的玻璃杯,想起之前那个月色相似的夜晚。
遍体鳞伤的风凛在他身前跪下,立誓成为他第一位家臣。
彼时同样一无所有的陈寰宇告诉他:未来的风家家主,不需要跪任何一个人。
这样虚无的承诺,换来了这把名为“风凛”的利刃。
“主人”穿着西服的男人悄然走到他的身边,恭顺地递过去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散发出白莹莹的冷光,映在陈寰宇骤然冰冷下去的双眸中。
风凛低下头,费力地在男人口袋中摸索。
他的右手使不上力,只能靠着一只手翻找。痛楚和失血造成的眩晕令他更为烦躁,粗鲁地在口袋中翻出半盒烟,他不熟练地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用来点火的东西。
风凛低声骂了一句,索性咬掉过滤嘴,将烟草塞进满是血腥气的口腔中,恶狠狠地嚼着想要借此提神,片刻后他吐出来,感觉脑袋中愈发昏沉。
——这些纨绔子弟的烟是加了料的。
能够和外界联系的工具在进入房间时已经被风凛尽数毁掉,他如果想叫人来接,得另想办法。
他抓起血迹斑斑的短刀,从棉质床单上割下来几条布料,将骨折的右手和伤口草草包扎,勉强支撑起身体,扶着墙往外走。
没走出两步,他脚下被沉重的肢体绊住,踉跄着摔了下去。
风凛已是疲惫至极,站都站不稳,只能用左手撑住地面,指缝间霎时间被黏腻冰凉的ye体沾染。
他摔倒在一具僵硬的尸体上。
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定会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明亮温暖的宾馆房间中,米黄色的墙纸上四处都能看到飞溅出的血迹,浅灰色地毯吸足了血,被打shi成暗沉的深褐色,手压下去,仿佛就能挤出腥臭的ye体来。
风凛被那些人半迫着带到这里,门关上的一瞬间,他抽出藏在后腰、从不离身的短刀,生生将一人握着手机的手剁了下来。
辈分算他“表哥”的男人错愕地看着,还没有从酒醉的茫然中反应过来。
“他妈的你竟然敢——”被剧痛唤醒神智的男人捧着光秃的手腕,惨叫出声后立刻醒过神,双目被过量的酒Jing和怒火烧出血丝,怒不可遏地抓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朝风凛砸了过去。
风凛抬手生挡住那把沉重的木椅,男人的怒骂声同时戛然而止。
短刀从椅背中透出一截,半截刀身隔着木板准确地扎进他的胸口。
从进门到风凛出手、一人倒地,墙上挂钟的秒针都没转过去一圈。
风少不可置信地抬起手,在脸上摸到几滴飞溅出的血迹——一步之遥的地方,风凛抽出刀,冷漠地看向他。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看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以往他们看到风凛这样倔强的模样,只会觉得更加兴奋——他们太知道怎么拿捏这个不被人重视的分家少爷了,风凛父母早逝,给他留下一个拖油瓶似的弟弟,只要提起来那个半大的小孩,风凛就会像拴上项圈锁链的狼,利齿和锐利的爪子都成了虚张声势的摆设。
他不敢咬伤欺凌他的那些人——
“我们舍不得弄伤你这样的美人儿,”男人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但你要是敢做什么,隔天就能翻十倍在风绝身上复现,记住了吗?”
他们甚至不需要拿风绝开刀试一试,风凛便妥协了。
戏弄这只被束缚的狼太久,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手底下爱抚猥亵着的,本就是极嗜血凶狠的一种野兽。
风凛不需要他们迟来的悔过和歉意。
毕竟这些人,已经用自己鲜血来赎罪了。
风凛左手握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腿上划出一道伤口——疼痛的刺激令他暂时摆脱疲惫失血和不知名药物带来的昏沉感。
他处置这些人时没有留手,惨叫声或许已经惊动了其他人。他懒得去想自己今天都杀了谁,是哪家的继承人,今日过后会受到众多世家怎样的苛责和惩处——
总之,现在风凛不能够这么堂而皇之地留在房间中。
他抬起左手,用袖口擦拭掉额头滑下来、遮挡住视线的血迹,勉强站起身,跌跌跄跄地朝门外走过去。
他拉开那扇溅上去鲜血的木门,不稳的脚步停住。
片刻后他靠着门框,短刀直直从手中掉落,扎进地板上。
“你来了啊。”他疲惫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狼狈的笑容。
一双手扶住他脱力下滑的身体。
“接下来交给我。”陈寰宇平静地说。
和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