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伤得神志不清,伏传将真元从他胸腹间度入,他才缓缓醒了过来,双目幽深地看着伏传的脸庞,缓缓地说:“你来了。那就是……他输了。”
伏传已探知他浑身筋骨尽碎,若非妖族秘法保命,早已死去:“陛下,您这是……”
“留着这口气,想……自辩。”哪怕有伏传度入真元维持生息,皇帝依旧是出气多、入气少,胸膛就似破碎的风箱,噗嗤噗嗤往外漏气,“小师弟,你替我……上禀师兄,师父。我与他、与他伏蔚……是有同情悲悯之心,也有……彼此包庇之罪,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与他共谋弑师、叛教之事。从前没有,今日……也没有。”
伏传连连点头,答应道:“是,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师父和大师兄。二师兄,你不要着急,咱们、咱们有办法,还能救治,待你身子养好了,我,我请师父和大师兄一起来,你亲自告诉他们,对不对?三师兄,你快来告诉二师兄,师兄……”
李南风眼眶泛红,强忍着眼泪,低声附和:“小师弟说得对。师兄,这世上便没有师父救治不了的伤情,他老人家不会不管,我这就背你去桑山……”
伏传如梦初醒,把龙女从袖子里掏了出来:“龙女,快,快送我师兄回桑山。”
皇帝却摇摇头,说:“不要使师父为难。我……”
龙女从来只遵从伏传的吩咐,旁人说话都等同于放气,皇帝还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叮嘱遗言,话还没说完,龙女已经用两只小爪子拎住了他的领口,回头问伏传:“主人一起走吗?”
皇帝震惊。
伏传摇头:“你先把师兄送回桑山,待会儿再来接我。”
“好的。”龙女脆生生答应一声,拉住皇帝正想跑,突然发现不对,“他是皇帝。我拉不动。”
伏传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龙女又游到皇帝面前,说:“如果他向我祈愿,让我帮忙,我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师兄。”伏传拉住皇帝的袖子,再三请求,“便不提从前师徒情谊,您如今是世俗天子,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平安喜乐。若此时驾崩,诸子争权,咱们刚刚议定不久的计划都要搁置,此后再有破除仙棺法阵、替大师兄解除体内群魔的事情,也很难再请朝廷相助——您得活下去啊。”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问道:“你真想让我活下去?”
伏传也没多想,只管点头:“想。”
李南风从旁哀求:“二师兄!想想兄弟们,你也不是独自一人活着。”
皇帝犹豫片刻,顺着屏风一角缝隙,望向站在外边的白公主,终究还是向龙女恳求:“请你带我去桑山。”话音刚落,龙女便抓住了他的衣领,倏地消失。
伏传能通过驯书感觉到龙女的状态,稍微松了口气,便起身向白公主施礼:“多谢娘娘。”
白公主哼笑道:“不必你谢。他是我的丈夫,他死了我就是寡妇。想当皇太后,也得先生了他的儿子再筹谋。”
李南风却没有伏传那么好脾气,指责道:“宫监说,皇帝八天前便已出宫。你把我师兄藏在寝宫里,整整八天都不与我透一口气,看着他在这里挣命,是何居心!”
白公主拖着满身珠翠宝石安然坐下,理直气壮地说:“我便是两头下注,有何不可?若不是我救了他,把他藏在寝宫之中,你以为他能活到今天?”
这就是白公主的鸡贼之处。
她明知道有人袭击了皇帝,假扮皇帝身份带着禁军离宫,她也把皇帝救了下来。
但是,她掌握了一切情报,却根本不向桑山示警报信,就等着前面打起来分出胜负。
若是袭击皇帝、假扮皇帝去了桑山的那一方赢了,她就可以悄无声息杀死藏在寝宫里的真皇帝,假装没有这件事。若是对方失败了,她也可以像今天这样把皇帝交出来,顺便捞个救驾的功劳。
——从叶庆绪附身上官时宜开始,白公主就是这样的骑墙派。谁赢她就站谁。
李南风再是愤怒,也无法真的对白公主做什么。毕竟,她就是对皇帝有救命之恩。
“还请娘娘指点,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伏传留下来就是为了打听内情。
白公主拿眼睛看了果盘里的橘子一眼。
伏传很懂事地给她剥好橘子,一瓣一瓣放在瓷碟里,白公主又看橘瓣上的丝络,伏传也不嫌她事多,又把橘瓣上的白丝一一撕干净,还体贴地询问:“外边的薄皮要撕了么?”
白公主对他翻了个白眼,一边吃橘子,一边说道:“是他命大。那活尸找来的时候,恰好我与他在一处泡澡,他嫌池子里气闷,先起身在外边吃银耳汤,我躺在池子里眯觉。”
伏传与李南风都很吃惊。皇帝和皇后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我听见那活尸闯进来,跟他说话。”
“他二人倒似旧识,相熟得很。可惜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
“那活尸要他的身体,他不肯给——换了是我也不肯给。那活尸长得再是年轻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