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爆竹声中一岁除。启国武帝于麟德殿设岁宴请后妃与子女。请群臣及其家眷。
陆炜彤身为长公主自然在列。她伤寒未愈,武帝特许其不必饮酒。由此陆炜彤便是席间钟鼓馔玉情态中独特的例外。
岁宴通宵达旦,歌舞丝竹观赏多了兴致缺缺,陆炜彤借服药之时禀明父皇母后,离席绕偏殿去御花园散心。
是夜月明星稀,北风萧然。花园中遍及旧岁新雪,陆炜彤喜欢雪景,武帝早有吩咐,宫道之外的落雪悉数留存不可洒扫。
当下,陆炜彤披锦裘拥手炉踏雪漫步石径上。而侍女随从亦步亦趋追随在主子身后。
散步至湖边八角亭,陆炜彤驻足仰望亭外天河,沉寂良久。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陆炜彤对月心叹,明月如旧故人远行。
载不动许多愁。
红珊与梦蝶彼此对望,前者倾身向公主进言,征询道:“殿下,夜色凉薄,您请回吧?”
“回吧。”陆炜彤轻应声,回身轻喃:“十数日过去,也不知那边如何。”
那边是为哪边,不言而喻。红珊不假思索道:“殿下,此去临安路程不出六七日,估摸着除夕过后,那位主子大抵事了归来了。”
陆炜彤深深望她一眼。梦蝶垂首轻声告罪。
“无妨。”陆炜彤淡笑不语。
梦蝶与红珊是为她身边人,如此猜度主子心思,陆炜彤也不会怪罪。
反倒是心生欢喜。随着身边的小丫鬟尊称那人为主子,她二人之间仿若关联更为紧密。
“时辰还早,备车,随我去南城瞧瞧。”
南城正是驿站之所在。梦蝶与红珊对视,心照不宣,齐声应道:“诺。”
·
长公主屈身光下驾,驿站掌事亲自迎接。陆炜彤说明来意,以友之名,想代为整理於唯澈房间。掌事笑意盈盈,恭请殿下前往南卫皇孙下榻之处。
那人房间整洁,窗明几净,体现不出住客之来往匆忙。陆炜彤只踏足寝居外室,瞧满目人去楼空心生惶惶。她心口闷呆不住,出门在廊下远眺,低眉肃目。
梦蝶伴随在侧,心生叹息,忽而灵机一动,转身问道:“掌事大人,奴婢有事求教。”
掌事对公主千岁跟前的红人自是毕恭毕敬,拱了拱手道,“姑姑请讲。”
“我家殿下与南卫皇孙殿下相交莫逆,请问掌事大人,皇孙殿下出发之前可有留有信笺或口信?”
掌事深知长公主对那南卫皇孙之看重,命人唤来洒扫侍婢,当这一众贵客面前仔仔细细问询。
侍婢何曾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面见公主千岁,受惊小鹿般瑟缩双肩,连连摇头。
陆炜彤从始至终不置一词,神情愈发沉肃寂寥。
红珊年岁稍小,情急,插话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书信之外,皇孙殿下可曾留有什么礼物?”
侍婢垂眸仍是摇头,“那位贵客同行之人多半留下,除此之外……”
“可还有什么特别?”
“特别之处……那位殿下房中书籍墨宝摆放如初,不过,确有一物,花灯!那位殿下寝室正对书桌的立柜上摆了一件花灯。”
梦蝶与红珊双双偏头,偷瞄自家主子。而陆炜彤当时眼底有片刻激荡。
“奴婢记得,那位主子很宝贝那只花灯,之前奴婢洒扫之时,她曾仔细吩咐过,说是花灯她亲自保管,连带立柜也不教奴婢擦拭清洁。”
梦蝶与红珊双双含笑。陆炜彤眼角温软弯动些许。
“那花灯……这些日子落了灰。奴婢暗自祈祷,那贵客归来莫要怪罪。”
陆炜彤默了默,思定,落眼对梦蝶。
梦蝶向主子点了头,转身对那回话侍婢道:“既如此,姑娘指路皇孙殿下侍卫长君仪大人房间,我等将花灯送去请君大人代为保管。”
“多谢姑姑体谅。”小侍婢道谢,向梦蝶说明了番,就此退下。
福至心灵,红珊自告奋勇去取花灯,取帕子擦拭了番,提灯出门呈给公主殿下。
陆炜彤将花灯接过,垂首瞧着灯光明晦,清眸含笑,踏实感油然而生。
·
“启禀太女殿下,有客造访。”回故国十余日来,於唯澈已然适应这道万钧之重的崭新尊称,她闻言从桌案后抬头,问东宫当值女官来者何人。
“回殿下,是那位暂居驿馆的东启将军。”
“快快请去东花厅。”
“诺。”
……
“太女殿下安。”听闻脚步声至,清远躬身抱拳。
於唯澈亲手扶她平身,“清统领免礼,不知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要事?驿馆住处可习惯?近来孤协理政事,忽略大人。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承蒙殿下挂怀。外臣住行一切安好。今夜来此,是来向殿下辞行的。依我东启律法,无诏无军令,武将去国不得逾半月。”她言至此,於唯澈通晓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