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相守。
伤景伤旧时伤未归人。
梦耶?非也。情与思念为真。
於唯澈心念一动,研墨蘸汁,提笔提诗名为《当归》
天有报春日,焉无人归时?
她将要归去的,归去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她吹干墨迹,将信纸折起,拾入信封收归衣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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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南国绿意葱茏时,北国尚且春寒料峭。
日前漫天大雪覆盖兴京,天地同色,雾霭混沌,满目雪白。京城内外行人寥寥,只当城门守军换岗时刻热闹些许,有整齐铿锵的步伐震颤昏沉。
城郊,眦临官道含烟覆雪的五里亭,午后时分,日复一日迎来贵人。
披锦裘捧手炉的二八少女眺望蜿蜒南下的官道。她身后亭中婢女围着石桌泥炉烹茶。红珊梦蝶两个互通神色,奉茶之时双双簇拥来主子身边。
梦蝶先开口试探道:“殿下,雪后清寒,且您凤体单薄,今日不若早些回府吧?”
她如此一说,红珊接话附和道:“是啊,殿下,今日天寒,再者说,十日后就是英国公府老夫人的六十诞辰……”
陆炜彤拂开茶汤中的嫩叶,啜饮热茶。茶是今岁新贡的阳羡紫笋,入口清鲜回味醇厚,陆炜彤合起茶盖,目光悠远而神色寡淡,“府上父皇赏赐的紫笋茶还有多少?”
“除却您吩咐往英国公府上备礼的部分,大抵不出满月将有不足……”
红珊困惑,“殿下……?”
陆炜彤自沉思中回神,转去桌前端坐,并着轻叹搁置茶杯,抬眼吩咐道:“梦蝶,英国公老夫人诞辰贺礼是否备妥?”
“回殿下,已然备妥。”
“梦蝶,你记下,回府命人将紫笋撤出礼单。”陆炜彤搓搓手,捧起手炉,“今岁你亲自携人登门献礼,知会英国公府上,本宫风寒未愈,不便登门贺寿。”
两位心腹面面相觑,愈发疑惑,要知道依照惯例,圣上御赐的阳羡紫笋每每在长公主殿下往英国公府贺礼的礼单上。今岁倏然变动,变动的可不单是表面的礼单乃至殿下缺席寿宴。
而是,殿下有意疏离的心意。
“殿下,恕奴婢多嘴,奴婢不解,您素来与英国公世女交好,而今毫无征兆,您为何、为何……”
陆炜彤抬眸瞧她,“本宫与叶小姐,从前在世人看来乃青梅竹马之谊,更有甚者,坊间传言你们或多或少知悉。若我与她并无姻缘,所谓交好所谓情谊不过是镜花水月打捞不起。”
她声色淡淡,言辞却笃定。红珊缄默,她由此明了殿下心意。
“再者,将紫笋茶多留些,许能陪我等见归人。”陆炜彤轻笑,敛眸抿茶。明艳容貌捻拨起茶汤涟漪。
红珊心直口快,为她家殿下抱不平,“空口一诺许归时,殿下真要等下去吗?”
陆炜彤啜茶,不语。
“殿下……”
梦蝶拉扯红珊,摇头制止她再行规劝。
至此,亭中长日静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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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三月,万物复苏,树木蜕变一新。兴京人褪去厚重的冬装,换起单薄的杉裙。
厚实的雪化水融入泥土,滋润大地,待到春日,全无踪迹。
城郊兴庆山脚遍栽桃花。北风拂过,吹皱花蕊播撒向远方。累月经年,桃花夭夭遍及兴京城内外。
花开烂漫时,城内外人头攒动,车马如龙。赶集的商贩百姓乃至踏青的世家贵族中人交织汇聚。
宫道也恢复热闹。五里亭仍是清净之处,日复一日,以茶香缭绕寄托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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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金乌西斜。
“殿下!”
陆炜彤兀自斟茶,为这道急促呼唤顿住身形。
清远大跨步走进石亭,向她抱拳,不似往常沉肃,欣慰笑着道:“殿下,您看谁来了!”
陆炜彤身形不稳,震荡的热茶漫出白玉杯沿,飞溅虎口处。陆炜彤吃痛蹙眉,极快将茶盏搁下,遮掩手掌异常之处,匆忙起身提步向外。
她提裙下石阶,忽地定身。梦蝶等簇拥上来不解征询。陆炜彤摇头,驻足亭前放眼向外。
一列马队奔驰而来。为首的白衣少年斗篷飞扬,身形纤细,俊秀五官而神态坚毅。
陆炜彤情不自禁提步迎向官道旁。“哒哒”狂奔的马蹄声踏乱她心跳。
那奔腾在马背上张扬明媚的人儿渐次闯入心扉。
“太女殿下请留步!”
“吁!”打老远处瞧见官道旁石亭外护卫有着软甲的侍从,思量是谁家主人携府兵踏青游玩。若非那为首之人隔空喊话,於唯澈断不会留意过眼之人。她闻讯定睛辨认出喊话之人是分别小半月的清远。匆忙勒紧缰绳立马在前,翻身而下与她畅聊开。
“太女殿下别来无恙。”
“清统领怎地在此处?”
“臣护卫公主殿下而来。”清远偏头。於唯澈随她目光望向石亭前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