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一看就是心里又在想那些七拐八弯的事情。
“好啊。”楚和这样应着,把车开到金枪鱼市场。
鱼腥气和海风混在一起,是独属于斯里兰卡的气息。他们坐在车里,看到乌鸦盘旋在头顶,诉说着这个国家的苦痛与美丽。
有一群穿着整齐的人在广场上举着横幅,高喊着魏予怀听不懂的口号,白衬衫拿着红色的标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而在广场的另一边,一家三口正在沙滩上踩脚印,小孩子执着于覆盖住爸爸的印迹,他们的足迹都被海水冲刷掉,留不到第二天。
楚和特意把车开得很慢,让魏予怀能看清风景。
“你刚来那会心情不好,估计也没看明白这边什么情况,”楚和说,“东方十字路口,乌鸦是神鸟。所以你抬头看见的,是幸运和福兆。”
魏予怀没有看景,而是歪着头看人,“幸运和福兆……这不是一直都在吗?”在身边坐着呢。
楚和心里一阵暖,笑骂他油嘴滑舌。
就这么一路开,开到红白相间的清真寺,虔诚的人群在寺前聚集,开到郁郁葱葱的市政厅,热血沸腾的青年在这里呐喊,开到加勒菲斯绿地广场,其乐融融的原住民来海边散步消食——魏予怀终于分神看到这些,却突然意识到,要走了,这些浪漫的、热烈的、贫穷的、缓慢的生活,连同他的爱人一起留在遥远的印度洋边。
而楚和……魏予怀仍旧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楚和如此直白又如此自由,以至于他说不出“跟我走”这种话去挽回或许没什么未来的感情。
“那,我走啦?”临到科lun坡机场,魏予怀解开安全带,强压下心里那点恋恋不舍的劲。
楚和笑着跟他拥抱:“我送你到安检口。”
“不用!”魏予怀立刻拒绝。他眼皮很容易红,风一吹就shi了,这会更是忍不住,却不得不忍住。
于是,楚和看到的就是他憋着嘴却拼命把眼泪憋回去的样子:“你送我进去,我又得哭了,人多,不想丢人。就在这吧,别送了。”
楚和皱起眉,苦笑着:“你还怕丢人呀?”
“别说了,走了。”魏予怀半是赌气半是逃离,砰地关门跳下车,“再见再见!”
听到这两个字,楚和心里顿时晃过一个念头:再会时,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要说感情基础,他虽然自信却不免犯嘀咕,短短两周的相处,真的足够支撑他们在大洋的两端吗?
老实说,要不是担心魏予怀工作那边等不及,楚和真想叫住他,问一句“多住几天怎么样”。
正这么想着,刚刚要走的人却突然转了个弯,敲敲窗子。楚和便把窗户降下来,看到一张快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脸。
“你真的不送我啊?”魏予怀皱皱眉,薄薄的脸颊微微鼓起来,“万一我记错登机口怎么办呢?”
他天天出差的人怎么可能记错登机口?但楚和没拆穿他,只是顺着意思说:“我只是停车停歪了,你在前面等我。”
于是小魏总的表情rou眼可见亮起来,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机场不大,所以俩人就算是特意走得再慢,也没能偷出多少共处时间来。
大屏幕上写着:xx航班即将检票登机。
楚和把手中的一半行李交还给魏予还,“好了,你真的该过安检啦。”
“那我走了?”魏予怀明显是在等除告别之外的话。
楚和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点头的时候鼻子发酸呢?
人群中的魏予怀被冲得东倒西歪,却执着地回头,一边倒退一边走,小心翼翼不踩到旁边人。远远看着嘴型,楚和认出他在说“舍不得你”。
这谁还能忍得住啊?
眼泪涌出来时毫无预兆,楚和甚至来不及去擦。他只顾得上奔跑,拥挤的人chao从他身边擦过,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就这一个逆流而行的人。
“魏予怀!”眼看着还有十多公分的距离,楚和怎么都挤不进去,只能喊住人。
“嗯?”频频回头的人这下整个身子都转过来,看到楚和离得近,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小跑着蹭着人群跑出来。
楚和还没站定,就被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怀里人对他脸上又亲又啄,一边笑一边说:“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现在又不怕丢人了?”楚和指指朝他们侧目的路人。
“不怕!丢人也要亲你。”魏予怀说,“你叫我出来干啥?”
楚和笑了。他也不知道把魏予怀叫出来能说些什么,就是觉得,不该这么轻易就时间溜走。
楚和温柔地缩进他怀里,“不干啥。就想跟你说一声,我爱你。”
“我知道呢,”魏予怀笑盈盈的,“我也爱你。”
“为什么?”楚和明知故问。
魏予怀刚刚的失落和不舍暂时搁置,一心回答着:“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跟别人也不一样。但我就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