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大概是皇帝一年中最忙的一天了,刚过了子时就要换上礼服,开始各种祭拜、祈福,一刻都不能休息。待天刚蒙蒙亮,就要在皇极殿接受大臣们的觐见朝拜。大朝结束后又是其他的仪式,要一直要到黄昏时分才会结束。
傅辛夷其实不喜欢这些琐碎的仪式,虽然他以往每年都做得很好,从没有出过错,但其实都是强撑着坚持下来的。
可今年有些不一样——傅谨严全程陪着他。
偶尔困了,或者是疲倦了,都不用扭头,只要侧一侧脸,就能看见男人脸上坚毅的神情,然后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每次。
就好像他一直都看着自己,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
傅辛夷坐在椅子上都能感受到他的注视,是那种长远、温柔而绵密的目光,像是细细的丝线一圈圈地把他包裹起来,让他挣不开,也不想挣开,又像是置身于一汪暖洋洋的温泉,被他看着就让灵魂都感受到温暖,而枯燥的仪式也都变得甜蜜起来,变得令人期待。
新年的各种事情一直到了初十才告一段落,傅辛夷这才能松一口气,整个一月都不会有大朝,听政至少要到十六才会恢复,他可以难得休息几天。
最重要的是,可以好好和傅谨严待在一起,而不会被人打扰。
和他一同看戏、读书、逗鸟、赏花、写挥春,甚至是出宫逛庙会……那些写在隐秘的本子上的愿望被一样样实现,无论傅辛夷何时看过去,所遇上的都是摄政王耐心而沉静的注视。
傅辛夷甚至想,哪怕就此死去好像也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这会是很好的一生。
他伏在傅谨严胸口和他咬耳朵,告诉他这些,然后得到了摄政王没留情往他屁股上掴的一巴掌。
“你都在想些什么?!”傅谨严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出人意料地有些气急败坏,傅辛夷故作可怜地看他,然后屁股上又被揍了一下。
“哎呦!”
手臂被恶狠狠地收紧,几乎将他肺里的全部空气都挤了出去,似乎是想要将他箍到身体里,和自己融为一体,成为他骨血的一部分。可贴住他的耳廓的嘴唇是那么柔软温热,一点都不像他的手臂一般凶狠。
“这不好,这太短了。傅辛夷,我们还要一直在一起,很长很久。你明白吗?”
这好像是一个誓言,他乖乖抱住他的腰点了点头,却是在想,“这未免有点贪心了。”
上元节那晚,京城没有宵禁,会在东西市举办大型的灯会和焰火表演,几乎京城里所有的少年少女都会约着自己的心上人去看。傅辛夷听过很多相关的事,却从没有去过,心里痒痒的,下午不由有些忐忑地央了傅谨严两次。
今天格外冷,风也大,他对摄政王同意这件事不太报有希望。
但傅谨严同意了,只是给他又加了两件衣服。
“裹得像熊一样。”傅辛夷扁着嘴,不太高兴地扯着衣角坐在出宫的马车上。傅谨严就坐在他身边,和他肩膀挨着肩膀。
“不乐意穿就回去,宫里暖和,不要求你穿那么多。”摄政王对他抱怨一样的撒娇已经习以为常,斜着眼睛送来一个眼神,他就安分下来,鼓着脸哼着道了一句“不要”,然后抱住他的胳膊,小脸贴着他肩头蹭了蹭,“皇叔答应我了的,不能反悔。”
马车在街口就不得不停住了——人实在是太多了。
傅谨严撩开车帘先跳了下去,才把手递过来。
身上的衣服过于厚实,让小皇帝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团子,走路磕磕绊绊的,都不方便活动。他把手搭在他的掌心,几乎是被抱了下来,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手炉,肩头又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大氅。
傅辛夷细微地挣扎了一下,“其实不用这么多衣服……”
“听话。”傅谨严不容置疑地道,给他仔细系上大氅的系带,“你要生病了,我是会生气的。”
傅辛夷鼓着脸不高兴了一会,但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很快就又笑起来,和他并肩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好多人啊,真热闹。”
今晚的月色很给面子,明晃晃地流淌下光华,因为元宵节的缘故,市场入口的牌坊上方悬挂了一只巨大的莲花花灯,几乎有一丈长,粉红色的莲瓣尖端都被里面的蜡烛照亮了,让行人的头上、脸上都映出一种气色很好的红晕。市场里也张灯结彩,很是亮堂,让这个夜晚更显得美妙。
拥挤的人头让这里都变得热了起来,摩肩擦踵的,看起来比几天前的庙会还要多,甚至让傅辛夷觉得有些闷了,但不同的是很多年轻的男女结伴同行,宽阔的街道两侧都是各种新奇的摊位和铺面,售卖各种东西,小吃、饰品、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卖艺的,当然最多的是卖花灯的,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皇帝看花了眼。
“叔叔——”他没有再喊皇叔,眼睛发亮地转过头,傅谨严就略微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他唇边。
没办法,人太多了,不凑近一些根本听不清对方的话。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