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元笑了笑,泪水干涸的眼眶里溢出。
“可你方才跟我说……在你脸上也划九个道的时候,我便不恨你了……”
“便一点都,不恨你了……就是想恨你……都恨不起来了……”
曲遥早已哭至力竭,侵入骨髓的疼痛自胸口传出,那是被人生吞活剥,剜去身体一部分般的疼法。
“可我还是不甘心……曲遥……我真的不甘心……”已经无力再时元贪婪地看着那张自己最爱的脸,他用尽全部力量,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那把匕首。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今生今世,纵再无齐眉举案之缘,可我也要你记得我——”时元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将匕首举至曲遥眉心前:“可你无论如哈也不能忘了我……无论与谁……我都不准你忘了我!”
即便是将死,时元眼中依旧是化不开的痴缠与决绝。
“曲遥——”
“尔见此伤,当如见我!!!”
男子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决绝道!曲遥颤了颤,匕首迎面而来,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时元用尽最后力量,以齐眉之匕首在曲遥的右眉峰上狠狠划过!直至眼角丝竹空xue!鲜血混合着泪水与雨水顺势自少年俊秀的侧脸滑下,滴在时元支离破碎的面容上。
倾盆之雨如狂流一般接天涌下,齐眉匕首应声掉入泥沼之中。
腐骸rou尸蝶最后一片鳞翅化进了雨水里。
“时……元……?”
曲遥颤了颤,哆嗦着叫了一声。
暴雨之中,无人应他。
那是经年以前的桃溪涧。
曲遥蹲在门口,又冷又饿,可无论何等折磨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煎熬。
他已经拍那草庐的门拍了整整小半宿了,可时元就是不肯出来,消息此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本月十五就是时元大喜之日,与他婚好的却不是曲遥,是仙宗名门的一位小姐。
曲遥很想问问时元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事,又是为什么……他人也给了刀也给了什么都给了他了……可他却说不要便不要他了,就像是丢掉一片碎纸垃圾一般轻而易举。
此刻,那片悲愤的垃圾正蹲在他主人的门口已经蹲了三天三夜,正声嘶力竭地诘问着他。
“时元,你出来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为难你。”曲遥红着眼圈压着怒火尽量把态度调整的温顺而谦恭。
“时元你出来,你不出来我今夜不会走。”
“时元你出来。”
“你出来行不行!!!混账你还能一辈子不见我么!?你今日见了我总比你大婚那日我去你婚礼上抢人要好看吧?!”
“时元!!!”
最后一声呼喊已然藏了无法压抑的愤怒。
暴雨之中,无人应他。
终于,曲遥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淋着大雨,冲着那间曾经最盼望的茅屋崩溃地大喊:“时元!你要是再不出来,你信不信你到死都见不到我!?”
“那你现在就给我去死!所有人都死了这才落个干净!”时元在屋里喊着,整个茅草屋伴随着那山崩般的嘶吼摇摇欲坠,曲遥愣了愣,眼中逐渐充盈起血丝。
他没有去抹眼泪,只默默转过身,踉踉跄跄想要逃离这里——却是在那一瞬间,身后的门开了。
我
“曲遥你个王八蛋——!!!”
那医者尚且绾发,只披着鸦羽般的墨发通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却又因神情太过激荡而一脚跌在雨水里。
曲遥愣怔地看着那昔日文静冷硬如今却好似发疯一样的男人和他绑着纱布的手指,他颤颤着问“时元你……”
还没问完,便被那人一把拉进泥坑里。
“你——”
那人抱着曲遥,劈头盖脸地吻上去。
“若不是怕你个王八蛋出去惹事,我会叫你受这委屈……”
时元连咬带啃,啃的曲遥一时愣怔。
“老子不在桃溪涧干了。”
“我们走,走的远远的——”
“去找个没有乱七八糟鸟人的地方,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谁都不要管,谁都不要理……”
而后,便有了那跋山涉水,披肝沥胆的三百年。
只为了寻找一块可以放肆相爱的桃园。
海市,天上——
或是人间。
大雨之中,交叠的身影最终淹没在了滚滚雷声里。
曲遥再睁开眼,已再没了暴雨和草庐,眼前是一片无垠的青草,有风吹来,青草像是一片翻滚的海浪。
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曲遥静静地看着,他拼命向那个身影奔去,可最终那个影子还是离他愈发遥远。
捣药的青年在草庐前的身影滞了片刻,他放下了药杵,最后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医者眼角的红如同天边烈烈的万丈夕阳,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只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