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侍卫闯入空虚阁的时候,离恩正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哼着小曲,暍着小酒。
“抄!”小顺子下令。
侍卫依令,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开始搬东西、拉人,就连那厨房里码着的野鸡蛋都未放过,通通带走。
离恩那十几个徒弟直接从屋里被拉出来,有的还穿着里衣,懵懵懂懂哭喊着:“师父一一师父!这是怎么了?!”
离恩更是满脸蒙,连躺椅带人一起被侍卫抬走了。
他被侍卫摇得晃晃荡荡、胆战心惊,死死地抓着躺椅的扶手,生怕从上面摔个狗啃泥。
他一个山门里出来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望着小顺子吱哇乱叫着,“顺公公,顺公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那师兄又做错了什么?所以陛下连他的老窝也一起端了?!话要说明白啊,本阁主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在刚才,本阁主已经单方面同他恩断义绝了!”
小顺子轻咳了下,淡定道:“离恩阁主,沉住气。莫慌!陛下只是请你去大理寺坐坐。咱家都关照过了,那里好吃好暍好住,大理寺卿也不会难为你,等公子回来了,便接你出来。”
离恩连连拍着大腿鬼哭狼嚎,“我的师兄啊,你这是人走茶凉啊一一前脚刚随军而去,后脚你那尊贵的姘头便要端你的老窝,欺你的师弟啊__”“你闭嘴吧!”小顺子一个拂尘甩在离恩脸上,“这话若被陛下听到了,就算公子月后回来了,恐怕阁主您也要将大理寺坐穿喽!”
离恩眼瞅着小顺子身边的侍卫握紧了刀柄,预备随时拔刀,哪敢硬碰硬,只能咽了咽睡沫,闭了嘴。毕竟,与武安侯不同,那小皇帝可是半分道理都不讲。
小顺子又问道:“公子留给你的半块梨花玉佩呢?”
离恩有气无力回道:“在他屋,床头的那个木盒子里。”
小顺子宽慰道:“行了,知道了!放宽心,你就当去京城游玩一圏,待公子回来,他定去赎你。”
离恩抽泣:“在留白山的时候,他去赌坊输了钱,便将我压在赌坊做奴役。如今,他的金大头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这离家出走了,又将我压到大理寺去做质子。他得道的时候,也未见我这只鸡犬跟着他升天;如今他跑了,倒先把我炖了!我离恩是在地府撅了阎王的祖坟,还是忘川河里塞不下个人?非得让我投胎做他师弟!”
小顺子:“……”他掏了掏耳朵,再懒理离恩的碎碎念,径直走到南昭先前住过的屋子,寻到了那半块玉佩揣进怀中,出了山门,奔到了龙撵旁边,将玉佩自车窗呈给元址。
元址伸手接过,问道:“办妥了?”
“回陛下,妥了!离恩还算听话。奴才知道的,陛下并不是真的要拿他拴着公子,陛下是怕他成为第二个竹石。”
“你倒还算机敏,小五子未抓着,他又执意去灵关,朕自是要护着他身边的这些三瓜两枣,防人捏他软肋。”
小顺子笑道:“公子一定明白的。”
元址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望着这一枚完整的玉梨花,言道:“他明不明白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如约回来,朕什么都不会计较。先回宫吧!”
“是!”
侍卫将空虚阁连人带物扫荡一空后,贴好了封条,盖上了大印,彻底封了空虚阁的山门。
薄薄的春雨细润在人间。
雨丝风片,朝飞幕卷。
有个身着青白色衣衫、头戴斗笠的人,挑着一盏竹灯,踏上了一百零八个大台阶,春风雨露都沾shi了他的白靴。
他身后跟着的小童,一直替他撑着伞。
他爬上最后一个台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山门上的封条挑去了,撬开了铜锁。
小童惊慌地抓着他的胳膊,吓道:“公子,这可是宫里的封条!”
那人甩开小童的手,痴语喃喃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闭,他双手推门而入。
砰一声!将小童关在了山门外。
三日后,内阁终于收到了穆戈的八百里加急。
连云十三州的诸王皆在调军令上摁了血手印,自此生生世世效忠天家!十万大军已拔营前往灵关。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北境,以包围之势,击破各个军镇,救出了被填在官道的老弱妇孺。
主将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其秘书郎纵横奇才、运筹帷幄。
两日痴战后,赤鬼奴族被迫向北撤军。
灵关缓矣。
百姓们兴高采烈,夹道相迎,都等着一睹钦差大臣的风姿。
只是,这位主将并未进城,带着人马转头驻扎在了城外。
世人纷纷夸赞,天家派来的钦差果真高风亮节,不取灵关的半粒米粮。
只有穆戈自己心中清楚,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金銮殿的屋顶上不泛绿光。他是天家近卫,天家的国他得护着,天家的人他也得守着,着实良苦用心。可越是如此,将军府里的人越是安耐不住。
林啸坐在正堂上,悠悠地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