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方桌挨地不近,男人的声音却穿透了整楼:“要我说,这春狩必要选个妃子。那么多富家小姐争先恐后的往皇上眼前挤,当今圣上就跟吃斋念佛似的,硬是一个老婆都不娶。嗐,新奇。”
对面几人迎合了几句,男人兴致更起,正要继续议论着,老板娘突然蹿到他身旁“啪”地放下一盘瓜子,道:“小茶楼莫议国事,莫议国事!今儿老板娘我赠盘瓜子仁儿,还请客官品我家新茶。”
男人闻道,瞄了眼瓜子,似乎嫌地寒掺,大着嗓门道:“这算啥国事?当今…”
他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老板娘塞住了口,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几个小友识眼色,立马换了个话茬儿揭过了。
楼上雅间内,舒游听着好笑。他秦远生若吃斋念佛,那满京城都是和尚。
虽然,老板娘的顾忌也并无道理。陛下三番五次推拒纳妃之事,便是说明此事成了秦远生的逆鳞,虽不温不火,但也是厌烦。
舒游也知晓,若选妃便是要选官家女子,然而如今朝廷派系不明,朝纲不稳,此时若后宫介入便会更加麻烦。且新臣老臣各择多少,也是门学问。
若有专宠,皇嗣出现,还不知这混乱朝廷要乱成什么样。到时新旧臣子相悖,受难的还是百姓。
舒游如此想着,念及秦远生那句“我有一妻”不禁又恍惚了神色。
他只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秦远生的手腕,实则是为了巩固朝纲,再过几年还是得纳妃,生子。
“闻川,我见你今日无心与我下棋了?”
季江含笑着揶揄,执棋之手落下,吞了他的子。舒游望了一眼棋盘,顿时摆手喝茶,直言今日不宜下棋。
季江收了棋盘,小二正端上茶点。莹润的桃花糕透着春日暖香,绿豆酥外皮脆嫩,内里流陷的绿豆沙清凉爽口。季江直叹比宫中御膳房还要妙上几分。
舒游不动声色的将桃花糕沁甜的馅儿切了出来,泯了口茶冲淡了口中腻味。
季江知他不爱吃甜,独爱苦到心头发涩的香茗。
季江续了杯茶,道:“难不成闻川是为了春狩之事飘了思绪?”
舒游不然:“春狩有甚可Cao心的?”
季江见他懵懂不知,倒来了兴致:“闻川有所不知,这春狩真如民间传的,去者不俗。”
“怎说?”
舒游未察觉,自己已放下了端茶的手,眼神定定然瞧着季江。
“此次京城官家女都要去,前几日我与你见的江家小姐也与我提了。”
季江与江家世交,两人青梅竹马,熟悉得很。舒游幼时本也与他们玩耍,哪知十岁便被他父亲带到战场历练,少有归京,自然也淡了来往。
季江与他同朝为官,次次舒游归京便同他下棋喝茶,来来往往算是个老友了。
“江家小姐?她上次不是名言道了心有所属吗。难不成是我太讨人厌了?”
季江听他自侃便来气,这人自归了京城起便被姑娘追着跑,年纪轻轻封了侯,可谓是大梁姑娘们的梦中情郎了。
“闻川这自谦可真够虚情假意的。蔚兮姑娘是说心有所属了,你却不知她自早时便仰慕当今圣上。哪知今上不愿选妃,不得要自去争取吗?你瞧瞧,猎场结缘,郎情妾意,多好的开端!”
季江自说着,本想着与舒游嗑唠些闲话解解闷,哪知原来谈笑风生之人忽哑了嗓子,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茶楼不议国事,此事并非你我可坐在此谈论的。”
季江也愣住了,舒游平日没少与他胡说八道,哪位大臣纳了几房小妾,哪个公子去青楼被逮着了,哪家姑娘美貌,哪对夫妇家宅不宁等等。除却此等八卦琐事,也有御史台参了什么人,梧州洪涝户部多拨了几两银子。
他们本是无所不谈的密友,也从未见舒游如此生硬将话题掐灭。
季江盯着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你莫不是喜欢蔚兮姑娘?你也未曾说起过呀,我帮你撮合撮合?”
舒游知自己失态了,露出了些端倪,马上便被老友瞧透了。
舒游捏了捏掌心,啐他一口道:“怎会?你别瞎扯,我只觉你莫要枉论人家姑娘心事,被有心人听见了你叫江姑娘如何是好?”
季江一拍大腿,连道自己嘴快失口了,便不再提此话。
纵是圆得巧妙,那句“郎情妾意”还是在舒游心中盘桓不止。
他其实未有心注意人家姑娘的名声。他只想着,江蔚兮温婉动人,才貌斐然,人门皆佳,本应是皇后的好人选。
况她心属秦远生,道出去也是一段伉俪情深,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却觉得心中一紧,不禁有些害怕。就像那日身处北疆时收到京城来信,其中寥寥几句提过陛下要纳妃,他也是同样感受。
然而不过三日秦远生地信便送来了,信中道他心只留予闻川。
纵使他对自己说过再多次,抑止得再完美。他内心始终觉得,秦远生是他的。
那些独到的温柔,夜晚温热洒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