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事忽然从旁窜出,手中握着一把美工刀要刺向老板,动作极快,连民警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刀就要刺入老板肩膀,一帮人个个眼睛大睁,倒吸冷气,千钧一发之际,高暮大跨步向前,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徒手抢过美工刀往地上一扔,将激动到双眼发红的同事步步逼退。老板此时已经吓得跌坐在地,形象也管不住了,他头发凌乱,露出光秃秃的前额,其上滋出了一片的汗珠。
“你哪一边的!你哪一边的!”
同事破口大骂,却又挣脱不开高暮,气得抬腿一阵乱踢。此时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在民警过来制服人之前,围住了这位情绪激动的同事好生劝慰,并将他与民警隔开。
“我现在每天回家都是噩梦!我妈妈生病住院!孩子又马上要升学!家里人还三天两头问我钱讨回来了没!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没错!但我也是人啊!我勤勤恳恳工作,凭什么连工资都拿不到!!”
同事一边叫一边跺脚,一个成年人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他越来越激动,抬手啪啪啪打起了自己的巴掌,得两三个人一起才勉强能控制住他的手。
杜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挤到了高暮边上,累得他满头大汗,他一把抓住高暮手腕,将他手掌举了起来查看——中指无名指上三道渗着血的月牙形伤口,手掌中心一条肿起的血痕——看着都疼。
“你……疯了啊?”
各种意义上,杜逍都认为高暮是疯了。
“对付无赖,只能用无赖的方法。”
“……”
杜逍很想问这些年高暮都发生了什么,竟然变了那么多,但又觉得现在已经不关他事了,他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警察同志,你得保护我啊。”
腿软的老板缓过了劲儿,擦了把脸,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来,他一把拉住民警,指着面前的十几人道。
“这我做不了什么,只能调解一下。”
“他都拿出刀来了!”
“可没产生实质性伤害啊。”
“你不还钱!下次刀就是插在你心口上的!”
老板吓得一抖,忙躲进民警身后,颤抖着道:
“你看!这、这是死亡威胁!”
“嗯,确实需要教育一下。”
“教育?只是教育?”
高暮空余的手抬起,摸了摸杜逍的头顶以示自己没事,他向前一步道:
“这样,警察同志您在这里给我们做个证,今天只要他肯先付我们一半工资,不仅照片我们当面删掉,以后也不会干堵人的事情,剩下的全交给法律解决,该走劳动仲裁的,就走劳动仲裁。”
“不可能!照片是隐私!你们必须无条件删除!暴力是犯罪行为,没理由要我用钱买。”
“哎哎哎,不要再让矛盾升级了,”民警单手叉腰站在老板面前,一手指着他道,“你看要不这样,我们是文明城市,欠薪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你一个开公司的,声誉是第一位的,我今天可以帮忙做这个证明,咱们争取和平解决。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老板吃了瘪,他左右望了望,思考了一段时间,咬着后槽牙答应了下来。
“一半就一半,今天过后,你们不许再来了!”
当然,高暮提议的“一半”,还是有一些人不同意的,但老板除了答应给一半,硬是不肯再答应其他的了,到后来干脆抱胸靠墙一站,一幅任杀任剐的模样,无赖至极。夜长梦多,大家商量了下,觉得不能再拖到明日去,万一老无赖又变卦。为了能赶在银行关门前结束汇款,少数不同意只给一半的人,也只得服从多数,不然届时大家一分钱都拿不到。
主意一敲定,带头的赶紧把原先的财务叫了出来,大家一起赶去临近的银行,在民警和记者的见证下,将三个月的工资打给了名单在册的被拖欠员工们。这中间还因为数额较大,小银行存款不够,一群人浩浩荡荡辗转了整三个银行,才将辛辛苦苦要到的三月工资拿到了手。
杜逍的手机提示音不断,全是公司群里拿到钱的欢呼声,他再次将公司群静音,焦急地指挥不认路的司机往市里大医院开。早在老板答应之前,他已经拉着高暮叫了辆车,直奔医院了,老板那指甲里谁知道有什么细菌,早一秒打破伤风针,早一秒安心。高暮全程一语不发,相比急得一身汗的杜逍,他平静得像个呆子,任由杜逍拉着跑东跑西。杜逍看看边上的大傻个,想骂,又没立场骂,只得命令高暮好好坐一个地方别动,自己一人勤劳地办这手续,取那药品。
“我没事,不用打什么破伤风。”
排队两小时,打针一分钟,从注射室出来,高暮终于是说出了自离开鸣水楼会所后的第一句话。杜逍终于爆发了,手指戳着高暮的肩膀咬牙切齿道:
“你有病吧!都打完了说不用打!你没看到那老胖子指甲缝有多脏吗!你没看到那美工刀上都是铅皮屑吗!你有病吧!跳桩孔还不够!你还徒手抓刀!真当自己铜皮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