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
“哎,小小出发了吗?”
“现在过来。”
“好,那我让你陈阿姨做晚饭了啊,你路上小心,不要急。”
“好的爸。”
讲完电话,杜逍再次叹出一口气,慢慢吞吞换了件T恤,脚步沉重地离开家门。
曾经的那个家,是杜逍小学六年级末尾时阖家搬来的,直到读大学前,回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身体记忆,闭着眼睛都能找着路。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从只是寒暑假回来,到了除非杜辉山来喊人,否则连周边都不愿接近为止。原先熟悉的道路变得陌生,他甚至差点走错单元楼。其实反过来想,那个家或许也并不需要他,他床头柜抽屉深处放着一把家里的钥匙,但是从两年前开始,钥匙变得不再能用,大门锁已换,而杜辉山对此只字未提,似乎默认了他是客,至今也未提出要给他一把新钥匙。
“呼——”
每回杜逍都得在那扇通往不幸的大门前徘徊一会儿,酝酿好了,才下得去手敲门。
“小小回来啦。”
“嗯,爸。”
杜逍扯了扯嘴角,进门换了双不太合脚的拖鞋,只能踩着后脚跟走路。不远处的客厅地上,坐着他那个便宜妹妹,是叫杜瑶还是杜媛来着,反正杜逍已经记不得了,只依稀知道她小名叫安安,取的平平安安的安安。
“哼!”
安安一向不待见杜逍,即使每年才见一面,也跟见着仇人似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杜逍自是不会去跟个八九岁的小孩一般见识,他四处看了看,选了角落里的塑料凳子坐了下来。陈阿姨在厨房与餐厅之间来来回回,端出了一盘盘的菜,香气充溢着不大的空间,闻得杜逍口中生津。不过望眼看去,除去一盘糖醋里脊,餐桌上尽是他不爱吃的菜,每年他来都是如此,再不习惯也得习惯了。
“小小,你看你要回来,你陈阿姨就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懂事点,要谢谢人家。”
“谢谢陈阿姨。”
杜逍随口道,进出厨房的陈昱雪仿佛当他是空气,连个白眼也没舍得给过来。
无聊的等待时间里,杜逍在安安的监视下,绕着这个早就变了格局的家中随意走动着,对于他来说,除了房屋轮廓,其余熟悉的东西已经一件一件地消失不见,全部被新的取代。这感觉像极了去年他去参加小学同学会,大家一起故地重游,可所有教过他们的老师都已退休,小学还是那个小学,但里头已没他所熟识的人了。
“嗯?”
路过作为客餐厅隔断的博古架时,杜逍脚步顿了顿,望向顶端最大格子上的那只长相廉价的毛绒玩具,而原先占据此处的瓦楞纸屋子,却到处不见了踪影。
“爸,”杜逍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紧张得双手握拳,背在身后,不自在地朝数碗筷的杜辉山问道,“我那个……小房子呢?”
“啊……那个啊……”
“扔了。”陈昱雪端着菜擦过杜逍身边,往餐桌上一放,头也不抬地回道,“太占地方,又不好清理。”
“……扔了?”
杜辉山陪着笑,没有对此多说什么,他摆好最后两副碗筷,跟在陈昱雪后边进了厨房,帮忙端那一整锅的清蒸鲢鱼。
“扔了。”
杜逍小声自言自语道,他其实早有预感,每次回来都会抬头看一眼,小房子在那儿,他倒还会担惊受怕它何时会被扔掉,这回真的扔了,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往后也不用再担心了。
“呵。”
杜逍歪了歪头,说不上来什么心情,那瓦楞纸板房子算是他在这个家留下的唯一痕迹了,不过正确来说,小房子并不属于他,他也没有资格决定其去留。这还得追溯到八岁那年,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用了五大包彩色瓦楞纸,根据自己以前的家,一点点粘出来了一座有外观有内饰的迷你纸板房,并作为杜辉山的生日礼物送了出去。说起来那算是他第一次对建筑感兴趣,那个小房子受到了父母的赞扬,杜辉山还专门为此做了个亚克力外壳。后来他们搬家,小房子就一直放在这个家里最高的位置,让他感觉无比荣耀。
算了,没了就没了吧。
杜逍站原地发呆的间隙,安安故意撞着他向餐桌跑去,占了个离糖醋里脊最近的位置,挑衅地朝他扬了扬头。
“小小你怎么站在那儿,快过来坐,吃饭了。”
杜逍点点头,拉开安安边上的椅子坐下,他也没办法,但这是离他唯一能吃的菜最近的位置了。安安显然非常嫌弃他坐自己边上,也清楚杜逍坐这儿的目的,杜逍每次夹一块里脊,她就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挪远一点。两三块后,杜逍便需站起来才能夹到里脊了,他只得放弃,就着饭上沾着的糖醋汁下饭。
“小小啊,自己一个人过得还好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找爸爸,别一个人扛啊。”
“我都挺好的,没什么困难。”
杜逍简直是一颗米饭一颗米饭地在吃了,他不自在地夹了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