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日溜走,祁安歌终于被允许出门望风。
顾修谨站在人流如chao的街心,微微蹙着眉头紧紧盯着眼前四处张望的翠绿纤影——他今日所有的衣物都是自己一件件给他穿上的,发髻也是自己给他梳的,薄纱广袖飘飘,再加上他如玉般面孔,颇有几分谪仙的味道,让他不由得再看紧些。
周遭的那些个百姓,也似乎是没见过如此俊俏模样的,一个个都看直了眼。那些个姑娘家看看也罢了,那些个黑得不知几天不曾洗澡的男人,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顾修谨恨不能冲上前去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可是自己看他的眼神就跟他们不同了吗?并没有。
现在他睡在自己身边,不安分得很,闹出火来他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累了便睡了,徒留自己在一旁干瞪眼,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火儿还不敢冲他撒,只能三更半夜跑出去冲个凉。
祁安歌大抵是被眼前卖草编玩意儿的小摊吸引了,蹲在地上看着那人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便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蚂蚱。他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一时间顾修谨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对那小蚂蚱比较感兴趣,还是想要去学那手艺人的绝活儿。
顾修谨的舌尖舔过齿列,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劲瘦的腰身,突然想起前几日红衣的嘱咐来——
“公子应当不是记起了什么,只是……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忘忧散的药性十分猛烈,祁公子他应当不会那么快就想起来……”
“阁主、阁主!属下斗胆!请阁主安心养病,莫要再随意动怒,您现在情绪变化莫测,再不加以控制,怕是、怕是随时都有危险!”
“阁主,您若是想要长久地守着、守着公子,也应当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
顾修谨想到这里,有些眼热:当时他不以为意,一心想着将人留在自己身边,给祁安歌服用忘忧散,不过也是为了让他忘记自己给他的痛苦,不想让他记得因为自己而没了一个孩子,等过了药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便不会因此而加深对自己的恨意……
祁安歌眼巴巴地望着草叶在那粗糙的手指间穿梭,很快就变成了小蜻蜓的模样,那人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点点大的小红果子,给刚编好的小蜻蜓装上了眼睛。
一旁望着的小娃娃立即惊叫起来,拽着娘亲的衣袖呀呀地喊着“要”。那妇人的穿着虽然并不富贵,却是笑着答应着,弯腰问过价钱,拿出几个铜板交给老板,取下蜻蜓和旁边的蝴蝶,一个递给了小娃娃,另一个竟是递到了祁安歌面前。她笑得和蔼:“孩子,你是不是想要但是没带银钱啊?婶子给你买。”
祁安歌有些怔楞,慢慢伸出手去,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只小蝴蝶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顾修谨。
顾修谨原本蹙着眉头正仔细揣摩着这无缘无故对祁安歌那样好的妇人安的什么心——却又被他小心翼翼征求自己意见的模样抚慰到,微微扬了扬嘴角,轻轻点头。
祁安歌立即开心起来,双手接过那只小蜻蜓,冲着那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妇人大抵是第一次被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这么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哎呀,婶子原本还有一个孩子,若是能够平安长大,也应当跟你一样大咯……”这么说着,她的笑容敛了敛,抬手擦了擦有些shi润的眼角,牵起一旁的小娃娃,慢慢往前走去。
祁安歌目送那母子俩走远,又转身献宝一般,将那小蜻蜓双手捧到顾修谨眼前:“师兄,看!”
顾修谨艰难地将视线从祁安歌身上撕下来,放在他手心的蜻蜓上,笑了起来:“方才她给你小蜻蜓,为何不与她道谢?”
“我是小哑巴。”他的神色暗淡下来,手指落寞地戳着手心的小蜻蜓,“只有师兄听到我在说话。”
“谁说你是小哑巴了?你分明——”顾修谨不大开心地蹙起眉头,随即又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应当是他醒来后还未曾明白自己已经能够开口出声的情状,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交流是靠连心蛊。怪不得平常他只肯与自己说话,其他时候都一声不吭。
——觉着自己是个小哑巴也好……至少不会去与其他无关紧要之人搭讪,平白让人骗了去。当自己一人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又有何不好?
顾修谨笑了起来,掐了掐祁安歌的脸颊:“走吧,师兄今日带你去吃四海楼的烤鸭、大虾好不好?”
祁安歌又开心起来,眼神又天真得很:“那我还要吃糖芋苗!”
顾修谨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却没有淡下去,他又想起了那天没吃成的糖芋苗,最终还是妥协下来:“哦,不想吃师兄做的了?现在谁做的都行了?”
祁安歌犹豫了半晌,蹙着眉头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那算了,回家师兄再给我做吧?”
顾修谨听着从他嘴里轻飘飘地说出“家”这个字时,那颗躁动不已的心突然沉寂了下来,似乎浑身所有的刺都被这么一个字抚平。他些微落后了半步,望着他因走动时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