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落了雪,风刮得脸生痛。
顾修谨踏入白颖院,便见着坐在主屋里头不知等了多久的阮轻萝。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拭干净,可那眼睛肿得像是桃子一般,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一丝神采也无。
他望着她,莫名一阵心慌:先前自己蓦地重新出现在司空谷,要了祁安歌的身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在自己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他是不是也像是她这样,点着烛火,通宵等着自己回去?
“你来了?”阮轻萝在身边婢女的提醒下,终是回过神来,抬眼望了望眼前肩头落了雪的顾修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当你今晚不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很,像是个年华不再的老妪。就着跳动的烛火,顾修谨这才发现,她那张脸憔悴得很。
——跟笙笙简直不能比。
他不自觉地比较着,心头却是得意的:他的笙笙崽崽那样好看,就算是与全天下的男子或女子作比较,他也是最好看的。
“嗯,他睡下了我才能出来。”顾修谨一手负在身后,慢慢走向主位坐下,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到底何事?”
“他……”阮轻萝微微侧身去望着坐在小几另一侧的人,“橙衣传书回来,说是找到他的踪迹了,在北荒。”她缩在衣袖当中的手指紧了紧,“那边有人曾见过他,具体方位他还在探听。”
顾修谨心中已有思量,现在过来不过是验证自己的猜想罢了。不过他倒是觉着稀奇,原本他以为,她会火急火燎地跟自己说这些消息,甚至会失态,可没成想如此淡然。可他转念一想,许是在这漫长的等待当中,早已消耗光她刚知晓消息时想要告知自己的迫切。
他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句:“嗯,我知道了。”他得了消息,便起身要离开,“等我帮你找到他,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届时我就带着笙笙离开。”
阮轻萝低着头,应了一声,仿佛除了与那人相关的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做计较。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顾修谨走了两步,蓦地又听着阮轻萝出声问了一句:“你身上的香囊倒是好闻,可否给我瞧瞧?”
他怔愣片刻,心下觉着稀奇,自己身上并无劳什子香囊,随即又后知后觉一般,转身望着端坐着的阮轻萝,眉头一挑,眼里是说不尽的邪魅:“不是香囊,当是笙笙身上的莲花香。”
——他分明来之前还就着笙笙的洗澡水沐浴过、换了身衣裳,却没成想还是被阮轻萝嗅了出来。
——这样也好,最能昭示他们之间的亲密。
阮轻萝想通了其中的关卡,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她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变了话茬:“下午我见你吐血,以后还是莫要动怒了。”她顿了顿,“我知晓你不在乎,可他现下心智不全,你若是有什么差池,他又该如何?”
顾修谨沉默了半晌,声音沙哑着答道:“我已将四海楼的进账都予他,至少能够让他在今后不缺银钱。”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近些日子我会让红衣给他喝能够早些恢复神志的药物,以后若是我不在他身边,确保他能够自保。”
阮轻萝当即站起来,绕至他身前,似是要与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理论一般:“是,你让他衣食无忧,你让他能够自保,那他的心里呢?你也让他像我一样,每天痴痴地想着一人,傻傻地盼着他回来,自此其他人都近不了身、捂不暖心?”
她声音高亢,仿佛将眼前的顾修谨当成了那个负心汉,狠狠地斥责着。
可分明她该骂得痛快才是,可泪水却又溢出了眼眶。
顾修谨似是不愿再与她争论这个话题,转身便踏入了大雪当中。
傍晚时乌云翻卷,Yin风怒号,他便预测了今夜会有一场雪。现下不过半盏茶功夫,外头的雪便积了一层。
顾修谨步伐沉稳,眉头却是紧蹙着,阮轻萝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时日无多,就应当趁着祁安歌神志不清时,远远离开。现在自己去招惹他,不过徒增他日后痛苦罢了。
他胸口气血又翻涌起来,他赶忙扶住了身边的一株腊梅,大抵是不小心抓住了花骨朵,馥郁馨香满手。他咳嗽了两声,望着茫茫大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人啊,总归是有私心的……”
顾修谨蹑手蹑脚回到主屋当中,可没成想自己走时睡得正香的祁安歌,现下仅着单衣坐在屏风前的八仙桌旁,葱段似的手指摩挲着白玉杯盏,看着倒是比那玉石还晃眼几分。他似是察觉到顾修谨回来了,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直看得后者心底发毛。
——那气度身姿,不像是平时的小傻子、小结巴,颇像是重逢时与他缠斗的司空谷谷主祁安歌。
他压下心头的惊讶,快步上前,蹲在祁安歌身侧:“渴了就喊师兄,怎生下床了?师兄方才在小厨房在给你煮鱼片粥呢,晚上你也没吃东西,怕你半夜醒来饿着……”他声音温柔,就着昏黄的烛火,倒是生出几分缱绻来。
祁安歌眼含讥讽,摆明了就是不信。他那修长的手指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