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了,心反倒静了下来。
他有功夫去细思当日在狱中听到的那些疯话,又想起在岐州侯府所见的一切。
心中蹿出一些大胆的猜测,仅仅只是一瞬而过的念头就惹得他心悸不已。
如果这些猜想是真的,那么他与淮祯岂不是隔着血海深仇的对立仇家?
光是这样想想,气血就控制不住地上涌,如果不是慕容的药压着,他这几日不知要吐多少次血。
木门推开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雪的脚步声又轻又实,继而是瓷碗落到石桌上的磕碰声,温热的药香扑面而来,楚韶便知道,到了每日吃药的时候了。
“公子,小心烫手。”
听雪轻轻抓着楚韶的手去扶着碗沿,楚韶不愿意让人喂药,于是只能这样小心提醒着。
药入口是苦的,从前淮祯在他身边时,还会一句一句哄着喝,现在他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楚韶就这样一口闷掉了这碗黑褐色的药汁,倔得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
“司云呢?”
他忍下口中的苦涩之味,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
“司云小哥今日还是去庄上帮着收麦子。”
听雪讲得很委婉了,近侍本来是不用干粗活的,司云是犯了错被罚过去干农活的。
楚韶心知肚明,并不开口为难听雪。
听雪怕公子伤心,补了一句:“王爷也是做给宫里那些人看看的,过几日,司云就能回来了。”
“嗯。”他知道淮祯的难处,所以出狱后也不曾闹过,这几日淮祯不来看他,他也没机会闹。
听雪又说:“宫里传了消息,圣上前两日又晕厥过去,殿下不得不在宫中侍疾,连王府都很少回来,公子别多心,仔细养着身体就是。”
这话是来宽心的,楚韶听得出来。
“起风了,公子不如回屋避一避?”
“不用,屋里待着闷。”楚韶迎风抬手,刚好接住了一片枯黄的落叶。
“你倒是悠闲自在啊。”
文容语提着粉色的裙摆,身后跟着六个仆人,大摇大摆地迈进后院。
楚韶听这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他虚握住手心,将落叶包住。
“大胆,见到我家小姐,为何不行礼?”一个双脸红肿的丫鬟上前冲楚韶呵斥道。
听雪挡在楚韶面前,福了福身,行了一礼,“见过文小姐。”
文容语扶着发髻道:“小丫鬟,让你的主子来给我行礼。”
听雪直起身板,客客气气地说:“文小姐身上没有爵位诰命,同我家公子并无高低之分,按礼制是不必行礼的。”
肿脸丫鬟指着她道:“你放肆!!我家小姐是正二品太傅嫡女!”
听雪:“文太傅品阶高不等于文小姐品阶高,你可别逾制了,待哪日文小姐真封了爵位,不消你提醒,我家公子也会给文小姐行礼的,今日却是不必。”
文容语扯着嘴角,看了一眼身边跟来的管事妈妈,那管事的立即会意,上前抬手就掴了听雪一巴掌,“牙尖嘴利,敢在主子面前放肆?!”
好响亮的一道声音,楚韶捏碎了手心的枯叶,抬手将护在自己面前的听雪拉到身后去。
“文小姐何苦为难一个小丫头?”
文容语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双眸果然黯淡无神,对外界的光亮做不出反应,才信他是真瞎了。
她得意了几分,声音柔媚带刺:“那日你签了认罪状,刑部要你戴罪出狱后给本小姐磕头谢罪,看在你双目失明的份上,本小姐今日特意上门来受你的磕头礼,你该感激我贴心才是!”
听雪听了,顾不上脸疼,立即反驳:“当日王爷已经亲自上门替我家公子赔过罪了,他不必再向你磕头认错!”
文容语怒极反笑:“王爷是王爷,楚韶是楚韶,王爷当日上门赔罪是心疼我无辜受伤,还特意喂我喝过药,这是王爷给我一个人的心意,跟楚韶有什么关系?!”
“来人,把他给我按下去!”
“你们敢!”
“本小姐有何不敢,再过几日,我就是这裕王府名正言顺的......”
文容语把滚到嘴边的“裕王妃”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裕王那日上门,不仅代楚韶赔礼道歉,还特意警告过,不准把王府娶妻的事情张扬到楚韶面前。
当日淮祯的原话是“这件事要是敢漏到楚韶耳边,文小姐便等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日裕王府还下了聘礼,然而跟着聘礼一起来的却是裕王对一个男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
文容语心头本就是压着妒火的。
“我有何不敢,把这个死丫头的嘴堵住!”
听雪被两个身材肥胖的管事婆娘钳制住,连嘴巴都被布条塞上了。
楚韶重伤未愈,双目失明,司云又不在身边,毫无自保之力,听雪刚被抓住,他的小腿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