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跪地谢了这个恩典——起码还有全尸在。
“王爷息怒!”慕容跪地求情道,“李统领虽有失职,但罪不至死,昨晚的刺客足有百人,且都是宫中顶级侍卫的身手,王府的暗卫虽不落下风,但也着实是被缠住了!”
见裕王没有出言打断,慕容才敢接着陈情:
“昨夜臣从京郊药炉处回来,看到雅苑附近火光蹿动,猜到出事,立刻带着随身的几个护卫冲进苑内帮忙,亲眼见到楚韶被暗卫们护持在危险之外。”
“但昨晚想要楚韶命的有两拨人,还有一拨以王府仆人的身份潜伏在楚公子身边数日,在刺客围攻时,仆人对楚韶下手,是司云以命相救,楚公子这才安然无恙,但...但司云误以为自己濒死,将钟情蛊一事尽数告知了楚韶,情蛊这才提前失效。”
“楚公子是自己要进京找王爷的,臣拦不住,也不敢拦。”慕容忐忑地道,“楚韶当时心神动荡,哪怕李统领察觉了去拦,也绝对是拦不住的!”
淮祯才知,昨夜的雅苑也并不安全。
这京都已经容不下一个楚轻煦了。
宫中顶级侍卫,只有皇帝能调动。
是他太天真,以为皇帝最多只是想折辱楚韶,竟忘了,以楚韶和中溱的仇怨,皇帝是绝不会容他活在中溱的地界上的。
况且楚韶不顾凶险进京,是为了来见自己,不,淮祯想,他应该是来杀自己的。
“殿下,殿下!”庸和殿的太监急匆匆跑来报道,“圣上怕是不好了,请殿下往庸和殿一见!”
昨夜皇后逼宫,把淮渊所剩无几的寿命气没了一半,又听说瑞王死在了裕王手里,手足相残,痛失一子,自昨晚起,淮渊就一直呕血不断,天亮之时,已入弥留。
淮祯顶着贯穿伤,穿上华服,再无昨日运筹帷幄的意气风发,他知道皇帝死前要成全些什么,他苦心孤诣想求得的东西近在眼前了,但他竟然连一丝喜悦都感受不到。
庸和殿内,药味刺鼻,淮渊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了近身的太监伺候服药。
淮祯走至床边,已经连礼都不愿意行。
淮渊咽下一口血沫,开口便来扎儿子的心:“听说那孩子跳崖了?很好...”
淮祯道:“是父皇容不得他活到儿臣登基之日,父皇如今可满意了吗?”
“他到底没死在朕的手下。”淮渊浑浊地笑了两声,凹陷的双眼盯着淮祯看,“他是死在你面前,是你逼死了他。”
淮祯面色惨白了几分,他无法反驳。
“祯儿啊,是你亲口选了他去死,是你亲手断了他对你的爱意,是你亲自逼死了你的心爱之人,就跟当初,朕逼死小玉一样。”
回光返照下的溱帝,字字句句都在醍醐灌顶。
“如今,你终于也能体会到,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亲手把自己的至爱送上死路的痛苦与绝望,这是帝王必须要经历的血rou割舍之痛。”
“你跟朕一样,冷血薄情,自私寡恩,你真是朕的亲儿子,好儿子。”
“弑兄杀妻,你做过的,朕都做过,这么多年,你一定很恨朕吧,但在你舍弃一切登上这个皇位时,你与朕,与你自小憎恨的那个人,已经成了同一类人。”
淮渊长叹一口气,“所以你没有资格再恨朕了。”
他招手让太监把立储的诏书交到淮祯手里。
“如你所愿,如你所求,此后你便是这中溱的君主,你想为你母妃做的事,马上就能做成了。”
他在施予恩惠,也在施予诅咒:“但你也将跟朕一样,永失所爱,痛悔至死。”
庸和殿殿外,传出太监一声哭喊:“皇上驾崩了!”
殿外众臣伏地痛哭。
裕王被心腹之臣拥护上位,遗诏宣告于天下。
在裕王册立太子的当天,他就成了中溱的新帝。
众人还未从大行皇帝驾崩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又忙着跪拜新帝,高呼万岁。
淮九顾站在庸和殿的至高之处,太阳高悬于他头顶,此后中溱以他为尊。
在群臣高呼的万岁声中,父皇的诅咒让他在日光下遍体生寒。
“永失所爱...永失...”他气血上涌,在这道成真的诅咒中喷出一口血,心口仿佛又被捅了一刀,洇出血色。
“陛下!快叫太医!!叫太医!!!”
——
溱江的分支滋养着“逐水草而居”的北游十二部,被北游的牧民视为神水。
遇到困境时,北游人会向神水祈求帮助。
巫医占卜一卦后,指着神水与部落王子岱钦说:“得救之道,在神水的东南岸。”
岱钦是个年轻的王子,对老祖宗的巫术半信半疑,但被困贫瘠山谷多日,毫无自救之法,也只能寄希望于神明指路,于是半信半疑地往神水东南岸而去。
他一眼扫过去,此处风沙严重,即使靠水也寸草不生,很是荒芜,哪来的得救之道?
正准备回去把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