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殿内,淮祯拿着一个装了冰的布袋,枯坐在椅子上,单手敷额头上的淤青,他双目漆黑,像一滩见不到底的死水。
慕容坐在一旁,唉声叹气,他想替司云求情,又不敢开口——今天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司云怎么敢的啊!
“陛下!!”屠危畅通无阻地冲进冷宫,腰上已经挂了佩刀,他跪在淮祯面前,“陛下,吴莽已经将各州的驻军调到京都城外,足足三十万兵马!京都城只有二十万守军,哪怕楚韶敢调边境的骑兵来迎战,最快也要明早了!今晚是最佳的反攻时机!”
淮祯木讷地出神,没有什么反应。
屠危抓着慕容急声问,“完蛋了,君上是不是磕傻了!”
慕容无Jing打采地拂开屠危的手,长叹道:“何止他傻,我也傻了!楚韶做出这种事来,谁能不傻!”
屠危是个直性子的武夫,想到今日朝堂上的屈辱,双眼腾地shi润下来,“我早说了!陛下不要对一个他国人真情实感,现在这算不算遭报应?!”
“报应”两个字戳中了淮祯的心事,他回过神来,呢喃道:“因果循环,都是报应啊。”
“君上!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吧!!”屠危跪在地上求他,“再让着楚韶,他真能把中溱的天捅破了!你是一国之君!你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子民,中溱数百年的江山社稷都握在你手上!你不能只守着一个楚韶啊!”
“姓楚的就是块千年寒冰,你不仅捂不热他,现在还把自己冻着了!难道真要等到整个中溱都乱了,陛下才能狠得下心吗!!”
如果不是屠危提醒,淮九顾真忘了寒冰是会伤人的。
他放下敷额头的冰袋,淤伤已经结痂,却还是青紫一片,若没有额前碎发遮着,当真是触目惊心的一道伤口。
慕容心道司云真是公报私仇下死手啊!!
淮祯眸中渐渐回转了光亮,他缓缓起身,望着外头乌云遮月的夜空,痛苦地闭上眼,带着军人独有的怜悯与慈悲:
“我此生最恨在家门口开战,我麾下的将士,可以死在前线,可以为家国慷慨就义,唯独不能,也不应该死在自己人手中。”
“他们生来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应该在内战中手足相残,做这样无谓的牺牲。”淮祯睁开双眸,似叹息般,“但是今日,已是不得不战了。”
只要淮祯想战,整个京都都是他的助力——毕竟楚韶是南岐人士,毕竟楚韶今日所折辱的是他们的帝王。
折辱淮祯,跟折辱整个中溱有何区别?!
士可杀不可辱!
京都城楼的护卫军统领,违拗兵符开了城门,里应外合。
三十万大军进京,哪怕纪律严明,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动静。
几乎就在吴莽带兵进京的同一时刻,在御书房的楚韶就已经获悉了外面的变动。
他气定神闲地等着桌上这杯碧螺春凉掉。
御书房外,已没了太监和侍卫,连香岫都不见踪影。
道理很简单——宫里人之所以敬重楚韶,是为了遵守淮祯的命令,楚韶的地位是建立在他对君上无二心的基础之上的。
一旦楚韶背叛淮祯,这群人自然而然地回到淮祯的阵营里,他们真正效忠的从来只有淮九顾一人而已。
从始至终都陪在楚韶身边的,只有司云。
“公子既有虎符,又何必怕他们!大不了痛快地打一仗!”司云丝毫不畏惧,甚至摩拳擦掌起来。
“在家门口自相残杀,是对军人最大的讽刺。”楚韶垂着眸,长睫毛在月光下泛白,“内乱发生,痛苦的是背后的数万子民,也是在诛心。”
诛淮祯的心。
“楚韶!!”温霆挟着月光冲进殿内,楚韶双目微微睁大,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敢来!
温霆上来就抓过楚韶的手,“你跟我走!温家已经在冷宫接应了淮祯,吴莽调了三十万大军进京!你不能再在宫里待着了!”
楚韶没想到温纪影是来救他的,“温将军,我不需要你来救。”
温纪影转过身来,固执地道:“我偏要救。”
楚韶眉心微动,随着他走了两步,就在温霆即将带他走出御书房时,司云从背后敲了温霆一掌,击中了某个能让人瞬间脱力的xue道。
温纪影几乎立刻跌倒在地,浑身发软,再好的功夫也施展不开了,但他还抓着楚韶的手,楚韶轻松地挣脱。
“...楚韶!你...”温霆被司云用绳子捆住,却还挣扎着说,“这里是中溱,你哪怕有虎符,也斗不过淮祯的...”
楚韶柔声道:“我没想斗赢他,也从未想过给南岐复国。”
温霆双眸睁大,他在楚韶眼中,看不到任何欲望与奢求,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明镜司...你让明镜司传那些话本,你杀文腾,你身败名裂......都是为了他?!”
楚韶不答,亲手把温霆的绳子绑得更紧,系了一个没有第三人帮助他绝对脱不了身的死结。
“楚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