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温霁云一脸淡泊温顺,善解人意地说道,“只是罪臣留在陛下身边,恐怕惹陛下与袁大将军不睦,又令群臣口舌。虽陛下能护着罪臣,罪臣若使陛下君臣不睦,也于心不安。”
“还请陛下允许罪臣离宫。”为表自己是真心为小皇帝着想,而且不会趁机逃跑的诚意,温霁云淡然补充道,“陛下可命人监视,罪臣绝不敢有潜逃之心。”
温霁云的话说完,阮棠细细品味了一番,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步棋,阮棠心道,真是太高明了。
如果温霁云在之前表现出的对袁翊州的害怕,还有在离间暴君渣攻和袁翊州关系的嫌疑,那么到了这主动退让的一步,就彻底洗清了他有意挑拨的嫌疑,还会让暴君渣攻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如此通情达理,让暴君渣攻感动他为自己着想。
退一步说,就算暴君渣攻能洞察他不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他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摆在这里,暴君渣攻也拿他没办法。
李忠国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温霁云愿意退让暂避。暂且将温霁云送出宫去,倒确实是可以免去一场大麻烦。
但温霁云越是如此退让,小皇帝越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会放他离开。阮棠道:“你留下,其他所有事,朕自然会应付的。”
这么好的给小皇帝避开风口的机会,怎么能如此错过。不论温霁云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退让,李忠国连忙抓住机会进言道:“陛下,温公子说的未尝不可,奴婢倒是有一个很好的提议,可以一举两得。”
阮棠看了李忠国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提议?”
李忠国说道:“今日大暑热的天气,下房里逼仄闷热。西山行宫甚是凉爽,何不请温公子去那里暂住,既能将养身体,也好散散闷?”
西山行宫,阮棠有一点印象,书里写的那个地方在京城西侧的西山上。那里古木成荫,又有瀑布清泉,炎炎夏日里也是凉风阵阵。巍峨的行宫规制和皇宫相差无几,真是个避暑胜地,暴君渣攻几乎每年都会去避暑。
而且就是在那个地方,温霁云又收获了他的另一个爱慕者——陈道长,陈衍之。
陈衍之在温霁云一众爱慕者之中,是一个超凡脱俗世外仙人一般的存在。他不受俗世束缚,也不关心政|权纷争朝代更替,又与温霁云赏月yin风讲演大道。从天地Yin阳日月风雨再讨论到人生哲学,让温霁云在无人可以说话的灰暗日子里,得到了一个可以探讨心中执念的去处。
阮棠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和陈道长或许是眼下最适合打开温霁云心结的人。
从这番考虑上说,的确可以把温霁云送到西山行宫去。而且从私心上来说,阮棠自己也很想去西山行宫避暑。
反正阮棠打听了,袁大将军的人马起码还有五日,在自己寿辰前一天才能堪堪到达京城,他不如也去玩几日,等袁大将军到了京城,再动身回皇宫来不迟。
于是小皇帝一拍脑袋,决定带着温霁云一起去西山行宫避暑。
因为小皇帝只是暂住几日,一切从简,基本没带什么东西,只是带了几百个随驾伺候的宫人内侍,加上护送的龙禁卫。
出宫不比在宫里禁卫森严,是逃跑的好机会,龙禁卫新上任的王都尉甚不放心,命人把温霁云的手脚都锁了链子。
阮棠觉得让温霁云跟着那些宫人侍卫走路不妥当,要是专门给他安排一辆车,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妥当,思来想去,最后不顾王都尉反对,和温霁云坐在了一辆车里。
还好皇帝的车宽敞,他和温霁云各自远远坐在两端,互相根本挨不到一起。
阮棠一路上掀开车帘好奇地往车外打量。这是他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看宫外面的市井街道。虽然百姓都被赶到了道路两旁不许靠近,但是两边的商铺林立,旗帜招展,无一不展示着这个国家的富庶繁华。
而这样的富庶繁华,若无明君良将去经营守护,被千万铁蹄踏碎成一片废墟,也不过是顷刻之间。
温霁云端正笔直地坐在车里,目不斜视,甚至不往外看一眼。
这是小皇帝的骄傲,却是他不能目睹的伤痛。
他曾亲眼目睹不逊这繁华富庶的皇城玉殿,一夜之间墙倒宫塌,只剩下尸横遍野,瓦砾满地。城郭萧条,染血的道路上,唯剩几个乞儿饿殍。哀哀号哭,犹在耳边。[1]
曾经繁华转瞬陨落成空,又何忍再睹他乡繁华。
阮棠津津有味地看着道路两旁的招牌,吃货的本质让他的眼睛只注意到那些各式各样的吃食。虽然宫里有无数山珍海味,但是外面这些吃的千奇百怪的名字他一个也没听过。
他盯着路边各种吃食店铺琢磨了一阵,回头对温霁云问道:“什么是‘九府不翻汤’啊?”[2]
温霁云抬起眼眸看了小皇帝一眼,这种民间小吃,本就各有特色,不能用其他东西类比,不好解释。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言简意赅地说道:“绿豆薄饼。”
这九府不翻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