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所有注意力和炮火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留在南方的旧部就越容易被忽视,等到发展壮大之时,即使被敌人发觉,也为时已晚。
他必须用自己来制造更大的矛盾,拖延给故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因此他拖着小皇帝,不让他回宫去,就是为了让某些人发觉,让某些人警觉,让某些人咬牙切齿,对他忍无可忍深恶痛绝。
人在愤怒之时最容易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会酿成大错。温霁云就有把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让他们已无招架之力。
可此时他按照谋划把小皇帝留下,握着小皇帝的手时,却是满脑子的私心杂念。
他的心很乱。
若连他自己都失去了平静和理智,又该如何应对虎狼一般的强敌?
“我想坐船。”身边的小皇帝突然开口。
温霁云拉着他的手,在河边找到一个小小的码头,和他选了一艘小船。
这一带的游船都属于同一个商家,船夫都属于被商家雇佣。船上一应酒水食物都可以在码头上先和商家定好,商家就命人送上船来,过后再根据行船时间和点了什么餐食核算价钱。
如果喜欢,甚至可以再点一群人在船上吹拉弹唱,一边听曲一边欣赏两岸美景。
船上有一张小桌子,阮棠先上了船坐着,等温霁云和商家点好吃的,再到自己面前坐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两个人将船上吃的小点心和一只Jing致的小壶在船上摆好。
食物上齐之后,小船就开始在河上悠悠荡开。
温霁云亲自举起小壶,给阮棠斟了一小杯。
一阵甜香扑鼻。
阮棠趴近自己面前的小杯子,细细地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
“酒。”温霁云道,“喝一点。”
阮棠玩笑着对温霁云做了个鬼脸。
先前自己问他什么是不翻汤,他干巴巴说一句绿豆薄饼,真的吃到了才发现,里面哪里是一张绿豆薄饼那么简单。那绿豆饼也不是一般的饼,摊得极薄,带着绿豆的清香,还有虾皮、豆芽、锦珍等等各种时鲜蔬菜和佐料在里面。总之工序复杂而且好吃极了。
现在自己问他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他又是回答干巴巴的一个字,一点详细介绍都没有。这么甜丝丝的味道,肯定不是一般的酒,闻起来就很香甜。要是换一个会说话的,早就介绍这是什么酒,用什么东西做,味道如何了。
阮棠想如果自己哪天又开店当老板了,一定不要轻温霁云这样的员工。就算自己把吃的做得再美味,客人都被他干巴巴的描述赶跑了,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得倒闭关门。
指望温霁云介绍是指望不上了,阮棠决定自己尝一尝。
阮棠不太会喝酒,就先喝了一小口。酒水入口甜丝丝的,花果的芳香浓郁,反而酒味淡淡的几乎品不出来,但入喉时又有一种饮酒的爽快。
阮棠眯起眸子,细细品味了一下余味,开心地把一整杯酒都喝下去了。
他发现,于吃吃喝喝享受生活一道,温霁云其实很有品位也很在行。
温霁云很懂什么好吃怎么享受美食,每一次给他送到面前的食物都好吃得不行,极其合他的胃口。
温霁云给他宫殿里插的花,也比专门负责插花的宫女内侍们插得还有意境还好看。只是温霁云平时的心思从不在这些上,估计根本没把自己这些技能当回事。
从这些足以想见,温霁云从小不是没有接触那些吃喝玩乐移人心性的诱惑,甚至因为一直被锦衣玉食供着,被父母宠着大臣惯着,他面对的那些诱惑超过常人百倍。只是他学是都学会了,什么也没移得了他的心性。
未曾被俗世点染的白纸固然可贵,但是一旦接触这世俗的大染缸,能保不面目全非者凤毛麟角。
有人生在这大染缸的最深处,心性却还能洁白如纸,这才是最难能可贵之处。
“你以前经常喝酒吗?”阮棠问道。
温霁云自己喝了一口酒,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偶尔。”
阮棠看着他问道:“那你能喝多少?”
温霁云望着阮棠,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为难。
“算了,你怕我知道你的酒量灌醉你吗?”阮棠自己喝了一大口,说道,“反正在你心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温霁云说道,“我从未醉过,只恐醉后误事,宴上常装酒力不胜。不想骗你,所以不知如何回答你。”
“你若是想知道——”温霁云端起面前的酒杯,敬了阮棠,自己仰头满饮,“今夜可以一试。”
阮棠跟着温霁云喝光了一杯酒,又吃了两块点心,吃点心的功夫,温霁云已经又替他将杯中的酒水斟满。
由于小船荡荡悠悠,河风阵阵吹得人很舒服,酒又是甜甜的,花果香盖过酒味,温霁云陪阮棠斟了一杯又一杯,阮棠都浑然不觉地喝了下去。
阮棠是真想不到,温霁云这么一个平时滴酒不沾,又不吃喝玩乐的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