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入眠晚的街道,早上醒得却迟。此时天色尚早,围墙外的街道上未有人声,四周难得静谧。
客栈的厨子们也都刚刚起来,正在厨房里系围裙洗刀子准备开工。
见掌柜带着温霁云进来,所有人手中干的事都停住了,一个个起身站直,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全都跪了下去。
掌柜也跪在地上,但没人敢出大声称呼温霁云。
唯有人默默流泪。
温霁云让他们起身,亲自作揖一拜:“诸位辛苦,孤在此谢过。”
“殿下说的哪里话。”一名厨娘低声啜泣道,“国家如此,有有谁能独善其身。若不是殿下舍身入燕,玉京城破之日,我们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太子为了我们才是受尽了苦,我们惟愿用一身性命报答太子,怎么敢说辛苦。是我们应该感激殿下才是。”
“大业未成,何敢言苦。国家至今,孤难辞其咎。”温霁云一边说,一边自己俯身去拾起地上的干柴,“能得诸位如此,孤心中甚慰。”
有人上前把温霁云手中的干柴接过,在灶上生了火,往锅中倒上米和水。
温霁云在厨房里的凳子上坐一会儿等粥煮开,掌柜从衣襟中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后面叠着一张银票,递到温霁云面前:“这是三军需求的物资,请殿下批示。”
温霁云仔细看了单子上的内容,又看了看银票,问道:“暂且支取一百万两,应该足够?”
“足够了。”掌柜答道。
温霁云命人取来笔墨,在银票上签了个字,递回掌柜手中。
开城投降之前,温霁云将国库搬了个空,所有物件一律折为银钱,存入数十家商行,以为复国之需。
他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永远都做多手准备。哪怕其中有几家商行倒了,对他来说也无法动摇根本。
支取百万两,也不过是他现在签一个字的事。
就算商行都被封停,他在名山大川的寺庙观宇,甚至暗河洞xue陵墓,都藏有财物不可胜数。
除了他自己,任何受信任的忠臣也只能知道其中一部分,且知道的部分不会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
温霁云行事,一向都要做好万全的多手准备。不仅经费物资如此,用人也是如此。
温霁云在宫中潜伏最好的卧底是李奉君,但他的卧底实不止这一人。卧底的处境危险,折损的概率很高,隐藏得再好的卧底,也有个意外。所以即使他完全信任李奉君,他也不会把所有情.报工作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在京城的情.报处,也更是不止这里一处。
哪怕折损几人甚至一两处情.报点,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根基。
燕国那些大臣曾经严刑逼问过他到底把国库藏在了何处,问他在燕国有多少卧底,他半个字也没透露,只说连年征战,早已空虚。至于卧底,他亡国之君人心尽失,没人会为他卖命。
后来,他到了小皇帝身边,小皇帝什么都不问他,就再也无人有机会来逼问他了。
他倒是趁端茶倒水之时悄悄地看过两眼奏折,虽然提这些事的大臣很多,都被小皇帝盖章驳回了。
这小皇帝在小事情上会和他耍小脾气口口声声要罚他,真到了那些大事,却是一个人默默挡下来,和他一个字都不提。
他一边等着白粥煮开,一边听客栈的掌柜汇报国内各处情况。
袁翊州离开南方之后,是厉兵秣马趁机壮大的好机会,但要说复国,势力还是太单薄。天时地利人和,他还缺少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可能就近在一两年之内,也可能需要他继续隐忍蛰伏,等待十年八年之久。
现在他要做的只有壮大自己,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温霁云处置完毕客栈掌柜汇报的各项事务后,灶上煮的粥也差不多开了。
温霁云打开锅盖,亲自蒸了一个鸡蛋、一盘糕点和一叠小菜在锅里。然后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径直走到厨房的水缸里,用小网兜兜了一小兜的虾。
在周围扮成厨子和掌柜的一众卧底不解的目光里,温霁云自己洗干净了虾,挑去了虾线,打了蛋ye裹在虾表面,然后拿到厨房里另外一口锅上用油炸。
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殿下一定是在宫里吃糠咽菜,过得清苦,想吃炸虾了。
一名大胡子的厨子连忙上前说道:“殿下想吃炸虾?这何必亲自动手,让属下来吧!”
温霁云道:“我自己来。”
太子殿下要亲自动手做菜,其他人也不敢闲着,抢着添柴烧火。
等虾炸虾好了,温霁云将煮好的粥亲自盛出到碗里,将糕点、小菜、炸虾都在食盘里亲自放好。
早上的饮食适宜清淡,小小的一盘早餐,看起来倒也不错。
“殿下不吃吗?”那名大胡子的厨子惊愕道,“难道是给楼上那个小暴君吃?”
温霁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下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