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转头一看,丞相手握缰绳、一本正经地看着你,温声夸赞:“圣上好箭法。”
他表情一如往昔坦坦荡荡,以至于你根本不好意思怀疑,丞相偷摸你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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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茂王极为殷勤,甚至不惜以藩王之尊,下马为你捡拾猎物,扭头却瞧见你正在同江疑讨论狼尾的成色,甚至答应江疑要猎一只相同的给他,不禁黑了面孔。
可偏偏忍下了。
江疑同随从低语几句,拉过你禀告:“宁无决已发出消息,茂王将埋伏落在了前头谷道处。”
果然,你的叔叔也谋划着你。
“宁无决呢?”
“在林中埋伏,”他指尖儿一动,将几支箭塞进你的箭囊中,低语,“响箭为信。”
你答应了。
他却忽得道:“萧元骐。”
你抬眸看他:“嗯?”
他浅笑:“今日天象不对,怕是将有暴雨。”
“不如暂且算了吧。”
你行军多年,熟知地理,瞧不出暴雨的迹象,轻哼一声:“便是下刀子,也要先将皇叔拿下了再说。”
“过了今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波折。”
不知哪里吹过一阵带着chao意的风,吹响了沙沙的树叶声,拂过了他的发梢,又卷起他淡青衣袍的一角,将他的温煦和锐利,都揉碎在了眉宇指尖,沉淀成了难言的愁绪。
他盯着你的狼尾巴,垂眸道:“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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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许在瞧见他那笑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什么。
所以当宁无决同茂王两拨人马混战之时,突然涌现的第三方刺客,也并不足以让你惊奇了。
流矢与刀剑共舞,喊杀与护驾声齐飞。
你几乎是瞬间将箭对准了江疑,你身侧的护卫更是与你并肩作战多年,一瞬间同你一般,对他刀剑相向。
你想不通,你怎么就这样不长记性,多年前他找你行猎,便是为了杀你。
谁知道拖到今日,你竟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
而他着那身淡青色骑装,在混战中,依然静静站在你的身侧,眉宇间是处变不惊的平淡。
“下雨了。”他仰头瞧着乌沉沉的天空,一抬手,一滴雨点就落在他的手心。
这一点雨水,就像是印信,之后噼里啪啦的,就飞快打shi了他的眉梢和青衫。
不知是那一方射来的一道利箭,瞄准着他的后心,从他的身后呼啸而来。
他还在冲你温柔地笑,慢悠悠地说:“萧元骐,你的尾巴很好,可惜我拿不到了。”
箭矢破空的声音在雨水的声音里,他也许听见了,也许又没听见。
总之他一动都没有动。
那一瞬间你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有一万个声音在对你低语着让他死了,你和他死一个,这见鬼了一样的恩怨纠缠便结了。
自此他抱着他前朝的亲友死在坟里,你抱着你的美人歌舞升平。
可你偏偏就该死的,一把将他扯开了。
那支箭带着余力,擦过他的脸颊,结结实实没进了你的胸口。
他的脸上一道擦痕,像是面具的一道裂口,随即这一道裂口逐渐蔓延gui裂,他露出了你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一只手扶住了你下坠的身体,变得惊慌而苍白。
你说:“等你下了地府,我烧给你一条。”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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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响起隐约的雷声时,你想他好歹是说了一句真话。
这日的确是有暴雨的。
这一场滂沱大雨,让这一片混战越发的混乱。雨水和血水,顺着你的衣襟晕染开,那条值得夸耀的白狼尾巴,被淋成了一绺一绺,再没有威风的样子。
他青衫shi透,艰难狼狈地搀扶着你,在雨幕泥泞中分辨方向,在侍卫的跟随下缓慢前行。
雨水又从他的睫毛一颗一颗坠下,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嘴唇翕动,你在雨声中分辨出他的喃喃:“萧元骐,你再撑一会儿。”
“再撑一会。”
他的声音在雨水中颤抖。
他要是真哭了,你或许还会高兴点。
他对这儿的地形比你想象中更熟稔,在雨幕树木的掩蔽中,凭着记忆寻到一处山洞。
他小心翼翼地将你靠着石壁放下,你却故意用力拉他,将他坠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在你身上那只断箭上。
他吓得面色苍白,慌忙撑住墙壁,去查看你的伤口。
你却闷闷地笑。
“你疯了?”他失态骂你,见你笑得更开心,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低喝,“太医呢?随行的太医呢?”
侍卫为难道:“在山谷外,已经派人去找了。”
只是雨这样大,外头又多方人马混战,一时半会儿怎么能找得着。
他脸色更难看,来回踱了两步,走出山洞去,仰头掐了掐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