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臣子不敢触你的霉头,只能江疑亲自来提。
江疑慢慢解释:“原本就定了太傅,臣声名有瑕,恐令天下君子心存芥蒂。”
“况且,太傅品行高洁,理应令天下学子尽知。”
你听这话总有些别扭,却又无从反驳,道:“人都没了,要这些名头有什么用。”
江疑便笑:“你知道为何人去了,都要嘱托子孙祭祀吗?
你并不晓得。
他说:“逝者也怕人忘记。”
他的神色寥落而温柔。
你忽得想起他给顾瑢祭奠,烧去的一张又一张纸钱。
你便嗤之以鼻:“都是骗人的。”
轮回转世、神明庇佑,你一样都不信。若死人真有在天之灵,又怎么会让江疑落进你的手里。
可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扭过头问:“那你……也会给我祭拜吗?”
他慢慢道:“我比你年长,比你体弱,又生来是个Cao劳命,就算死,也该我死在前头。”
你瞪他一眼:“住口吧。”
软话不说也就算了,一说又是这样诛心的话。
他瞧了半晌你的神色,忽得翘起嘴角,缓缓道。
“若真有这一日,我把那篇骂你的赋烧给你。”
第41章
116、
你果然还是讨厌你兄弟们那群崽子。
江疑原本就在筹备科举,日日同诸学士在文政阁泡着,只有傍晚来同你商议政务,眼下每双日还要给这群崽子上一堂课,忙得脚不沾地。
更何况,为避免年长心思重、不好教养,要来的都是年纪小些、不通人事的崽子,这便更是愣得五花八门,蠢得千奇百怪,虽都开了蒙,可家中管束不严、学得那叫一个东歪西倒,扶都扶不起。
不过几天的功夫,气得好些学士脑子发涨眼发昏。
你当初只想着解决藩王,可断没想到教孩子是这样的苦差事。
要知道,当年为顾瑢选伴读,是世家权贵中层层考核而来的,哪个不是天资聪颖,江疑个破格录用的更是个中翘楚——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的孩子。
幸亏江疑不是个姑娘,若是个姑娘,恐怕连孩子都不愿给你生。
没得玷污了他聪明的头脑,却要生出个呆瓜来。
你心里犯着嘀咕,又忍不住几次探听他在做什么、吃了什么,谁知问了几次都不见他休息,午膳更是没吃什么,干脆放下手头的事务,卷了几册刚练的字,带了姜茶点心去瞧他。
文政阁的众人刚散,他正独自坐在那逐条删改科场条例,这地方是前朝留下的,Yin冷chaoshi,炭火也烧不热,外头刚降了雪,他独自坐在着空旷古朴的旧厅里。
这儿砖瓦装潢是旧的、碳炉桌椅是旧的,书册典籍是旧的,连窗外园子里的雪松腊梅都带着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疲乏,唯独他是鲜活的。
他鲜活而寂静,像是被白昼遗落、漫漫长夜前的最后一抹霞。
你隔着窗瞧见,三步并两步进去了,坐定了,后头通报声才起。
他瞧你。
你道:“字练得差不多了,让你来瞧瞧。”
他便展开来看。
你那几分破字不知何时,竟练得有几分模样了,他瞧见,紧锁的眉宇竟舒展开来,调侃道:“我已不指望你同顾清川比了,如今总算不至于让陈王世子超过了去。”
你闻言竟有些惊悚,若真让那小胖子给超过了,那丢脸便丢大了。
他提笔要批,你却按住他的手,努力做若无其事地模样:“我又没让你批。”
你并不是来让他辛苦的。
只是给你些别别扭扭的姜茶点心找些由头。
他怔了怔:“给我的么?”
你问:“难不成是拿来喂狗的?”
他笑了起来,挑了几块儿点心,就着姜茶一口一口吃了,同你闲话那群小混蛋的趣事。他一放松下来,眉宇间便透出一股慵懒惬意来,你看得有些入神,又叫他发现了。
“看什么呢?”他问你。
“明天再做也不妨事。”你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似的,一手托腮,微微侧了头,眯起眼瞧你。
你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萧元骐,”他笑着问,“你最近怎么像个人了?”
你说不出。
也许只是从太傅离开以后,你就再不想弄丢什么了。
可偏偏又怕这实话说出口,他并不领情。
你曾经肆无忌惮地对待他。如今日子越久,在他面前却越是谨慎,你从前只怕他不是你的,现在你更怕他恨你、更怕他不快活。
你没答,他也没再追问。
他只说:“萧元骐,我有些冷了。”
你尚且走神,只下意识解下披风来,为他披上。
却冷不放被扯着衣襟拉得近了。
不过一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