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川敛了清贵的少年眉目,一只苍白的手抓紧铁笼栏杆,声音里带着隐约服软,“先生怎么样了?”
“我想见一面先生。”
你看了半天,冷道:“喊师娘。”
少年怒目而视。
你起身披起披风,懒得理睬他。
就听他在你背后,捏着拳头,忍辱负重小声说:“师娘。”
你跟宫人道:“是不是有蚊子叫唤呢?怎么听不见。”
少年已杀气腾腾:“师娘!”
伴随着铁链的碰撞声,他恨出了火,却又不得不咬着牙:“……我想见先生,求你了。”
你这才慢悠悠转过头。
见到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
你居高临下,一抬脚把装他那铁笼给踹翻了,而后兴致盎然地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顾清川,晚了。”
小崽子气得差点把栏杆给生嚼了。
大快人心。
141.
下午顾清川还是见到江疑了。
是江疑主动去的。
江疑的药力这夜里便退去了,清晨时你见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便叫太医来搭了脉。
谁知他身上的力气回来了,却仍是讲不出话来。
太医倒还算平静:“若臣没有猜错,丞相这毒来源南隅,并非寻常药石可医,须得待几日后药力退了,以针灸之法应对。”
意思就是,这几天江疑都是哑巴丞相了。
过了两个时辰,江疑醒了,既没问嗓子,也没怪你折腾他一宿,头一件事儿便奔着地牢去了。
他跑得风风火火、一瘸一拐。
你拦不住,就不拦了。
他在地牢里见那小崽子,你就坐在湖边,拿小石子儿,去砸树上的果子。
不知是什么树,冬末早春便结了青色的小果子。
那一树果子个个仿佛都长着顾清川的面孔,你准头很好,力气很大,噼里啪啦砸下来一堆,全都让你砸烂成了果泥。
江疑出来时,一颗烂果子掉在他的脚边,溅了些许汁水,他抬头看你,你把石子儿一扔,冷笑着看他有什么花样。
江疑捡了颗还算完整的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咬着就过来了。
你瞪他,他张了张嘴,也说不得话,只是眼神有些犹豫,似乎在因为什么事而思虑。
想也是为了顾清川。
你便问:“你好学生说了没,他跟谁勾结的?”
他摇了摇头——这哑巴倒当的轻便,一言不发也没法儿追问。
你早知他有心护着顾清川,冷哼:“死了个大的,倒有个小的。”
他无声地跟你坐在那湖边怪石上吹风。
你又捡起石子儿砸那果子。
这回砸歪了。
你又撇着嘴,从牙缝里挤:“江疑,你当我查不出来么?”
从鼻腔里嗡嗡:“姓顾了不起么?明天我就给他赐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让他做八姓储君,百家儿子。”
从嗓子眼往外哼:“你还是他们顾家的叛臣,就不怕让他运出城去杀了,我连找你都来不及。”
却忽得被一颗青果子堵住了嘴。
他捉过你的手,含笑在你手心儿写字。
【不愿我走?】
明知故问。
你冷哼一声,他也没有追问,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可隔了好一会儿,你低声道:“不是不愿,是怕。”
你说这话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狼狈难堪。
你只是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江疑,我赠过你一只雁。”
“那是聘礼。”你一字一字地说。
142.
他震愕地注视着你,下意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衣袂被风吹起,连带着额角的碎发也随之晃动。
这话开了头,便轻快了许多,你便慢慢说:
“或者说,我自以为是聘礼。”
“那时是个蠢物,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是觉得你……很好。”
这迟来不知多久、笨口拙舌的情愫,时隔十余年再说,却如同引颈就戮一般,决绝,却又轻快。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在你手心写什么,却又凌乱凑不成字句。
你又欺身与他十指相扣,吻他的鬓发颊边,他慌乱间来不及反应,微红了耳垂。
他急切茫然、手足无措,却又狐疑、谨慎,他用尽浑身解数保持冷静,却又因为亲吻乱作一团。
这模样对于他来说太过罕见。
“江疑,你做个哑巴也挺好。”
你小声说。
第49章
143.
江疑让你的表白弄得心乱如麻,好一会儿,才捉过你的手,似乎想写什么。
你随口道:“想来给丞相送礼的人多了去了,那雁也早扔了。”
他的指尖儿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