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言的伤并不重,休息了几天就已大好,他装作要养伤的样子,一直呆在营地里躲懒,等到其他将军将北夷残军打得退回北方大漠,其他事情也都收拾好了后,他才慢悠悠地和大军一起班师回朝。
经此一役,北夷王庭几乎被屠尽,几位悍将也所存无二,几年内再无进犯南朝的可能。
此时也已进入隆冬,军士们在这等酷寒的天气下也犯不着去追击穷寇,将士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关之前回到了京城。
即使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京城百姓们的热情也足以将这点晶莹融化,沿街的茶楼酒肆里坐满了宾客,道路两旁也都挤满了来迎接将士回朝的人群。
还有大胆的女眷立在二楼窗旁,羞红着脸朝楼下抛出绢花、香囊。偶尔有小将忍不住视线飘了过去,就引得围观的女子们一阵惊呼欢笑。
在这等热烈的气氛中,燕肃城骑着战马,恍惚中不知道来到了何方。
四周都被烟雾缭绕,他拨开浓雾之后,就看到另一支队伍也正走在这条大道上。
□□是疲惫的战马,身上还背着破损的战甲,将士们拖着或是冻伤或是砍伤的身躯,垂着头萎靡地向前走着,根本不敢对上路边百姓在军队中寻找自己亲人的目光。
燕肃城大骇,侧目看向道路两旁,正好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妪似乎是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向一边倒去,站在她旁边是一个垂髫之年的幼童,正拉着她的袖子,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大胜归朝了吗?这是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一阵剧痛砍向他的头顶,燕肃城眼前一黑,脑海中被塞下了不少凌乱的回忆。
他在京郊的小道上碰到了正在被追杀中的花灵,两人甩脱追击,逃到一处山洞,自己在为她包扎时,不可避免地撞破她的女子身份。
寂静的夜里,两人四目相对,肌肤相贴,心中的擂鼓奏得比在战场上都响。
花灵告诉他,她的未婚夫和旁的女子被捉jian在床,陛下亲自赐婚二人,她这个前未婚夫妻就被父亲以避风头为由赶到乡下。
她说她的前未婚夫是见色起意给别人下药。
她说她根本不满这桩婚事,就算被赶到庄子里也好过嫁给他。
她说她早已芳心暗许。
她说燕大哥你可不可以常来杨家庄看看她。
燕肃城看到自己此后经常去乡下找她,两人在田边漫步,在水旁嬉闹,慢慢就开始互诉衷肠。
有一次,燕肃城带着花灵想要的糕点回到杨家庄,那个会情意绵绵看向他的女孩却已不在这方。
他想着她肯定是被父亲接回了府里,正待好好拾掇拾掇自己,托个媒人上门提亲,却不料在巡守皇城的时候再次看到了她。
这时的她身着宫装,对着他盈盈一拜道,请大统领安。
自己的心上人成了皇帝的女人,燕肃城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他敢独自一人对上敌人一个小队,但是他不敢面对已经嫁给旁人的心上人,那是皇帝的嫔妃,他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燕肃城在暗地里悄悄保护她,看着她被皇帝不喜,看着她被贵妃刁难。
花灵说翟言的妻子死了,死在了洞房花烛夜。
花灵说,贵妃想要她重新嫁给翟言为续弦。
花灵说,她心里有他,断然不会答应。
花灵说,她说贵妃让她进宫,是为了报复,让她再也无法得到所爱。
燕肃城带着对翟言的恨上了战场,临行前,那位拆散自己和花灵的贵妃娘娘要自己看在先义勇侯的份上照顾他。
燕肃城答应了。
翟言在军中到处作乱,小到去抢别人的战甲,大到去抢人头、抢战功,将军中闹得人仰马翻,所有先义勇侯那时的老人都被他得罪了个干净,只有燕肃城还纵容他,处处维护他。
这样的纵容是有代价的,在又一次翟言不顾所有人反对要去蹭战功时,他就“意外”地碰到了北夷人的军队,毫不意外地被俘虏,挂在了两军阵前。
最后,燕肃城大义灭亲,亲手射出了让翟言报国的那一箭。
谁也怪不了他,是翟言自己不听劝阻自己非要去的龙溪岭,燕将军甚至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还多派了兵卒去保护他。
李祖将军的部下和翟言带去的人手加在一起,大约共计万余人,这万余人,至死也没等到来自己方的救援。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有那么多的兵力去随意耗费,露出了一个缺口,就等于露出了大量的破绽。
在气候和作战地域都不利于己方的情况下,指挥官却敢如此任性。
燕肃城这一仗最后还是赢了,惨胜。
付出的代价是三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生机的王朝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困苦。
燕肃城被街边那些混沌麻木的眼睛看得不敢抬头,爆竹声响起,他猛地回神,眼前又变得清晰。
街边是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