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华眸色一暗,随即又说:“只要我们能挑拨两人的同盟关系,打乱收集浮骨珠的计划,傅徇必定无法得逞,纵使他野心勃勃又如何。”
他偏过头,想要询问江澍晚是否合作。
却见角落的人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中,并不理他。
云殊华愣住了,他迈开步子走到江澍晚身边,欲言又止。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空气之中。
……原来一走近他,便能听见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江澍晚在哭?自己怕不是在做梦吧。
云殊华手指微动,似乎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但动作又止住了。
江澍晚是要代他而死的血引人,若是自己出声安抚,岂不是在他心尖上扎刀子?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江澍晚才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倒是有了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原来这人也会伤心,也会掉眼泪,也会流露出真情实感。
云殊华从前襟里摸出一张手帕,摸索着塞到江澍晚的臂弯里,道:“我可以作保,傅徇说的事绝对不会发生,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被他利用。”
江澍晚双肩微颤着,手指紧紧捏住帕子,并未抬头。
想要不被利用……谈何容易。
从记事起,江澍晚就知道自己是借住在江家的养子,父母不详,便只得以庶子的假身份长大。江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那样一个尊卑等级极为森严的环境中,他不知吃了多少苦。
七岁时,他第一次见到傅徇,那人青衫白靴,面带和善的笑意,说自己是他的生身父亲。
为了这一句话,他忍下无数毒打与折磨,强迫自己一步步熬到现在。
纵观他这潦草的十多年来,为了所谓的父亲,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坏事?甚至,他还为此算计自己的好友。
如今忽然有人告诉他,父亲是假的,身世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那些丢掉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怎地,江澍晚恍然想起与云殊华潜逃玉逍宫的那一夜,两人狂奔数里,自己不慎打碎了傅徇给他的玉扳指。
那玉质的东西落在石面上,发出清晰的破碎声。
江澍晚双目紧紧盯着那碧玉的碎末,回身去捞,身边的少年却一把拦住他,语气轻柔:“好了,既然碎了,就不要再想了,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
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
这句话轻飘飘的,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是什么意思?
“……”
原来要等到自己珍视的东西都碎了,如碎镜一般再不可复原了,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江澍晚胡乱擦了眼泪,哑声说:“明日一早你便走吧,去找景梵,抑或是谁都好,只要不再回来。”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云殊华迟疑道,“难不成你还想为他卖命?”
“我早就走不了了,”江澍晚握紧拳头,“傅徇的势力遍布南域,若是你我一同逃走,不出两日就能被抓回来。有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他不会立刻找到你。”
云殊华蹲下来,凑到他面前,皱眉说:“你就不怕他发现是你放走的我,一怒之下将你囚起来?万一他现在就要动手怎么办。”
“不会,只要你我分开,我们就都是安全的,”江澍晚摇头,“我是他用着趁手的杀人利器,对他来说,暂时还有些用处。”
云殊华思忖良久。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今夜便走。”
江澍晚嗯了一声,又说:“可那枚玉令在玉逍宫合极殿暖阁内的密室,你若是想返身去取,怕是来不及。”
“这个倒是不要紧,”云殊华连忙道,“如不出意外,今夜就可以将玉令拿到手。”
江澍晚茫然地抬眸看着他:“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身在禺城,如何能取到崎城之物?”
“你只需说出玉令的具体位置,看我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江澍晚沉默半晌,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静静看着云殊华,视线半分不曾离开,却忽感屋外的风声在一瞬间大了些,周围的空气凝滞下来。
云殊华的额印散发着淡淡的光,不过眨眼之间,眉心处便多了一点极浅极淡的花瓣。
少年摊开手,说:“回溯的机会只有一次,你看,这是不是那枚玉令。”
江澍晚定睛一看,只见那道小小的令牌上,刻着裉荒二字,正是玉逍宫里的那枚。
他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你可以千里寻物?难不成这是清坞山的什么秘法?”
云殊华收好玉令:“你就暂且这样认为吧,现在我的目的已达成,是时候走了。”
“你走后会去哪,回到他的身边吗?”江澍晚闭了闭眼。
云殊华却说:“不会,他有他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回到他身边……我没有这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