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娘还没说完话!”
俞尧旁若无人地起势。
屁股有伤的徐致远没法站起来彰显自己的威严,只好将枕头往脑袋上一盖,试图隔绝外界一切声响。
旋律透过厚重的棉花,进入他的耳朵。徐致远心中焦躁的骂声平静了下来。
如果让他去找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他只能从没被多少知识滋润过的脑海中搜刮出一个 “毛骨悚然” 来。
当然要形容的不是惊悚,而是那种汗毛直立的穿透感。
就好像这音乐是从他血ye里生长出来的,空灵灵地灌溉着五脏六腑,多年的静默、等待,只是为了此时此刻的一场共鸣。
后来的徐致远一度想将这种感觉写下来,或者演奏出来,奈何文学素养有限,艺术天赋不足,只能将它放在心里细细咂摸了。
徐致远闷在枕头里差点憋死。
窒息将他从出神中拉了回来,他的目光从缝中将俞尧的轮廓一寸寸地描摹。
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在手肘,领口处放任了两颗散漫自由的扣子,没关住锁骨和颈上的红绳,这个人沉浸的样子…… 就像是一只高贵又漂亮的白鸟。
他心底有一种频率,莫名其妙地,与这位优雅的演奏者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弱和鸣。
徐致远最终还是在置气中妥协,问了一句:“你拉得什么曲子,怪好听的。”
“原曲是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
“嘶…… 钢琴曲,” 徐致远喃喃自语,“你会弹钢琴吗?”
“嗯。”
他听着曲子沉默一会儿,忘了生气,来了兴趣:“…… 哎,那等我学会这一首,咱俩一个拉,一个弹,怎么样?”
“随便你。”
在俞尧眼里徐致远还是个脾气飘忽不定的小孩,他又不爱跟小孩计较,只当徐少爷说过的话为童言无忌,于是才会 “有求必应”。
这件事还是徐致远后来琢磨出来的,暗自生了很久闷气——若是当时他知道俞尧心里其实不把自己当回事,一定会忍着屁股的剧痛当场揭被而起。
俞尧在他面前闭着眼睛拉了一遍又一遍。
徐致远的怨气从来待不长久——也不怪俞尧把他当小孩,曲子听熟了,就又忍不住打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教会我。”
“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
“你这不车轱辘废话吗。” 徐致远道,“哎,小叔叔,其实你不讨厌,就是脾气太坏,人又古板得很,不如我活泼开明,所以我们之间有代沟。”
徐致远 “文学素养有限” 和“艺术天赋不足”是有原因的,他大部分的时间和心思全都花在跟自己恋爱上。
俗称自恋。
俞尧不说话,徐致远便催着他说话:“…… 你看你就是这一点不好,不把别人说话当回事。要么就擅自打断,要么就什么也不回。”
徐致远这一通煞有介事的分析让人觉得他有多了解俞尧似的。
“还有,别以为这事儿就翻过去了,少爷我还生着你告状的气呢。” 徐致远一半脸埋在枕头里,眼神在他身上拿不下来,“小叔叔,快点说些哄我的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原谅你了。”
俞尧充耳未闻地演奏着。
“行不行,哎你听见了吗……”
“喂…… 小叔叔,俞尧!”
俞尧被他吵得皱了下眉头,只好停下演奏来看着他,温和道:“不要说话。”
“你瞧瞧我嘴上有阀门吗,” 徐致远大言不惭道,“能叫少爷闭嘴的,只有老子的棍棒和美人的唇。”
俞尧叹了口气,将小提琴摆正到桌子上,在床边俯下身来。
徐致远莫名其妙地蜷了手指,不小心咬到了自己下唇的一块rou,看着俞尧问道:“…… 做什么。”
“我与镇平商议一番,” 俞尧给他拽了拽被子,隔着被褥轻轻拍了拍徐致远受伤的屁股,声音让人觉得柔和舒服,道,“他下手还是太轻。”
徐致远:“……”
……
秋风送凉时,环绕着练习乐声的银杏叶地上少了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傅书白左右不对劲,因为徐少爷不参加沙龙,那些 “慕名而来” 的才子佳人们都少了许多。他好不容易把徐致远约出来下馆子,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哟,咱大忙人徐少爷居然拨冗来跟我吃饭了,荣幸至极。”
徐致远心神憔悴地踹他:“少给我Yin阳怪气。”
徐老爷的棍棒是让徐致远嘴上关阀门的最好法子。恰好徐镇平近日空闲时候较多,就受俞尧之邀在练琴的时候在旁边坐着,给徐致远造成的恐怖程度不亚于惊悚故事里吊在人背后的鬼。
幸好老爷子最近领了命令外出,半把个月回不来,徐致远这才回归自由。
徐致远的技艺在这期间突飞猛进,同时人也要憋出毛病。
“他娘的,” 徐致远举起自己隐隐作痛的爪子,露出揉琴弦造成的通红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