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默然回到原位坐着,手指在桌沿上敲了一会儿,听起来像钟表走过的声音。面对着徐致远的注视,良久之后他还是说道:“是。”
徐致远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道:“你这样也太不小心,那张信纸怎么可以乱扔,若是让有心之人捡去了该多危险。”
“我没有放在那儿。” 俞尧摩挲着指肚,声音低沉,说道,“当初这份草稿没有来的及销毁,就莫名地丢了。”
徐致远忽然心紧了一下,皱眉道:“什么?”
“之前我将它夹在书中暂存,隐藏在了书架深处,可后来却无影无踪了。” 俞尧一字一顿道,“学校里有人翻过我的东西。”
徐致远只觉得隐隐地心惊胆战,此人不仅拿走了足以置俞尧于危险之地的证据,还悄无声息地 “送” 了回来。
“自从它不见开始,我便一直在留意身边的人。”
“那你有怀疑的人选吗?我可以帮你去查。” 徐致远顿了一下,道,“……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不是怀疑你。” 俞尧忧心忡忡地揉了揉眉心,说道,“致远…… 对于这件事你只需要守口如瓶,不要过多地牵扯进来。”
徐致远方才已然把自己定位成和俞尧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道:“可我都知道了,你若是不想让我淌浑,还告诉我做什么。”
“你看到信纸上的内容了。”
“看到了啊。”
“那如果我刚才搪塞你个假理由,你会信么。”
“不会。” 徐致远深知这份志愿书的重要性,说道,“我早就想好了,除非你承认,不然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这便是了,” 俞尧说,“我和你道清原委,并不意味着我想告诉你这件事,而是因为敷衍过去行不通——这样还不如说出来让你留个心眼。”
徐致远觉得有道理,但心中还是不安,又凑上前去,说道:“小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所属,你在他眼皮底下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俞尧并没有回答。隔着一具没有喜怒的皮囊,徐致远也猜不透那底下的心思。但他的心中的忧愁只增不减——自己父亲与俞尧的立场不同,他怕哪一天就乍然起了火光,烧破隐藏二人之间的膜,那时可就不是光动嘴可以解决的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清二人一深一浅的呼吸,俞尧起身时碰动了椅子,它吱呀地叫了一声,好似杞人的呻yin。
“致远,不早了,回去睡吧。” 俞尧解开了一粒衬衫最上的扣子,叹了口气,道,“其余的我自有打算,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好吗?”
徐致远的心思和愁绪搅成了一摊糨糊,堵塞在胸膛中缓缓蠕涌,时不时地冒个泡。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 他到俞尧刚刚离开的凳子上坐下来,双臂趴在椅背上,说道,“小叔叔,我想来和你睡。”
俞尧:“?”
这突兀的转变让俞尧皱着眉头盯了他三秒,而后坚定道:“不可以。” 他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致远喁喁细语道:“…… 我怕我一个人睡不着。”
“你还能意识到自己多少了岁吗。” 俞尧一直觉得徐致远的年龄至少虚长了十年,其实只是个三岁小屁孩套着个身材颀长的外壳罢了。他责道:“要是半夜做噩梦了是不是还要叫人抱着哄哄?”
徐致远长腿撑着地面,前后摇了一下椅子,抱着椅背撑着腮 “嘶” 了一声,竟是在认真思考。
看见徐致远这一副 “也不是不可以” 的样子俞尧就头疼,伸手打住了他开口,再次说道:“行了,快点回去睡觉。”
“说实话,尧儿,” 徐致远捂着自己的心脏,装腔作势道,“我怕我一个人睡不着,是因为心里想着你的事,惶惶不可静眠,要醒来时就见到你安好无恙,才肯闭上眼睛。”
俞尧:“……”
他指了一下,说:“通常人的心脏在左边。”
徐致远若无其事地把一时放错位置手挪到左胸膛。
“别胡闹……” 俞尧无奈地笑了一声,又说,“事不过三,最后一次,快去睡觉。”
徐致远能听到炉子里轻轻的火光跳动声,与他右手掌心下的心脏悄然和鸣,这大概是一种冥冥的缘分,或者说自然的许多旋律是本相通的。
“小叔叔…… 你要多笑,” 徐致远莫名畅然了不少,他屈于逐渐漫上来的困意,只好离开了椅子,走之前无心道了一句:“…… 看见你笑我才会觉得,世上没有大不了的事。”
俞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后便将这个哈欠连篇又油嘴滑舌的客给请出去了。
第23章 冤家
作者有话说:徐明志的社会性死亡
翌日,徐致远心血来chao地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衫,把头发梳成背头,架着副黑色圆镜眼镜框,右手执圣贤书,左手负在身后,颇有衣冠楚楚的学者之姿,浑身散发着一股速成的诗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