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是个好词。可惜喜欢是自私的,徐致远可不愿意听到 “自己和别人在心上人眼里都是平等的” 这种话。
徐致远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心中生着凄凉的闷气,面上却装得收放自如的模样,道:“你想多了尧儿,我喜欢的是活泼外向,说话又好听的男孩,年龄最好比我小一点的,像是傅书白那样的…… 你的性子又不适合。”
徐致远看不见俞尧的表情,不过他默了很久,才说道:“…… 那你说的那个既明大学的老师呢,例外么。”
“那是假的,说出来骗我爹的。”
俞尧又道:“但你说要去追他,除了我和他本人,谁都拦不住你。”
就像是高脚杯里撒出的一滴红酒,顺着透明的壁,流到白色衬衫上,缓缓地洇透布料,没来得及擦,就永久地留下来一点圆印子。
徐致远脑子一冲,撒了这滴酒。
“…… 那是说出来骗你的。”
有夜风,俞尧好像把脚步放慢了,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像是个被好玩的学生耍了半天,却还是迁就着不发脾气的老师,疲惫地说:“好吧,兔崽子。”
徐致远张了张嘴,心中生出了些悔意。
马已从悬崖上坠落了下去,它只能于事无补地抓住了条空荡荡的缰绳。徐致远只好哈哈笑了两声,他想说:“小叔叔我刚才跟你开个了个玩笑。” 但是话没出口,俞尧说:“到了。”
……
这里便是裴禛的宅子了。
裴禛将他们迎接了进去,屋里热气扑面,还有裴林晚的欢迎声。
女孩抱过俞尧的围巾,拉着他的手去客厅坐了。
裴禛稍一歪头,唤道:“小少爷?”
徐致远:“啊?”
“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裴禛看着他和俞尧,似乎若有察觉,但还是道,“…… 跟我吃个饭而已,你的表情像是要英勇就义一样。”
徐致远顺着台阶下了,“哼” 了一声,说道:“怕你下毒害我。”
裴禛眯眼一笑:“一会儿饭局时你跟着你小叔后面下筷不就好了,我总不能连带着也害他。”
徐致远:“你这人……”
裴林晚兴奋地叫道:“六姨!阿尧来了。”
俞尧正疑惑着六姨是谁,便见到一个盘着头发的女人,系着灰蒙蒙的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弓着腰,像是想鞠躬,但还在走着路,显得有点滑稽。她有些无措地往围裙上抹了抹手,脸上是略显直憨的笑容,说话带着些方言没捋直的的弯,道:“原来是俞先生来了,老是听裴禛和小晚说起俞先生,俞先生好,俞先生好……”
俞尧说了声你好,伸过手去,女人却迟迟地望着,把手擦了半天才敢去握住。
裴禛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吴苑。” 他笑道,“论年龄她要比阿尧你大十岁,可以叫姐了。”
俞尧礼貌地露出笑容,道:“苑姐。”
吴苑本来就紧张得很,像是怕在裴禛朋友面前给他丢人似的,听见俞尧这么叫他,说话都慌了起来,拘束道:“别别别,俞先生喊我吴六就好,我在家里排老六,人都这么叫我,小晚也叫我六姨。”
徐致远在旁边看着,也跟着俞尧叫了一声。吴苑笑着,又茫然地偷偷瞥向裴禛。裴禛介绍道:“这是徐家的少爷,徐明志。”
徐致远:“?”
吴苑连忙叫了几声徐少爷好,说完了才放心去厨房准备饭菜。
见她又跑去厨房,裴禛老远喊着:“苑你别做了,我们吃不了多少。” 可吴苑不听劝,裴禛笑了声,指向那边,说道:“她知道你们要来,从昨天就开始忙活。”
“苑姐是你故乡本土人吗。” 俞尧问道。
“嗯。她父母都去世了,哥哥姐姐都已嫁娶成家,他在老房子住着也越来越不方便。” 裴禛温和地说道,“吴苑之前没有出过那个小县城,第一次远离那里,来大城市定居,还有点怕生。”
“你们先进去坐着,” 裴禛撸起袖子,要去帮忙了,说,“一会儿就开饭。”
这次徐致远看见了,那枚旧色的银戒指还在裴禛手上。他望着那细瘦女人身上裹着的臃肿的素布冬衣,心中塞着杂七杂八的心绪。
他以为裴禛这种人,是会在楼底下摆上玫瑰,轰轰烈烈地去追钦慕已久的大家千金的诗人。倒是没想到裴夫人竟是这样一位朴实无奇的农村妇女。
他总感觉占据裴禛和吴苑彼此眼神的,是亲情而不是爱情。可能比起恋爱关系,这两人更像是把对方当成了原生家人。裴禛并不需要什么红玫瑰,只是想在疲惫时能有个安心之处。而吴苑更不会去奢望什么恋爱,她需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靠山,好把半生的命种下,全力去护着。
徐致远从小在繁华里长大,还不会想到这土地上大多数的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男女都像是这样。
黄土地上的荷尔蒙不像大洋西岸那样肆意浪漫,养出的人性也缺乏张扬和个性。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