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知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皱眉道:“有什么说什么,在陛下面前不必隐瞒。”
李德堂深吸一口气,转身指着欧阳迟恭道:“就是当年的工部侍郎、现在的中书侍郎——欧阳迟恭!”
被咬到了眼前,欧阳迟恭的脸上终于有一丝裂纹。他刚才冷眼看李德堂和何方知眉来眼去就知道要坏,但他事情做得很干净,自认并没有留下证据。口说无凭,没有证据就不可能定他的罪,他微微露出点怒气道:“李监正不要血口喷人,眼看大势已去,就随便攀扯一个人陪葬,这种把戏在陛下面前可耍不得!”
李德堂眯了眯眼,盯着他的眼睛说:“随便攀扯一个人陪葬?欧阳迟恭,你敢不敢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当着顾拾遗的面,当着陛下的面!说说当年顾之微是怎么死的!”
其他几个大臣都震惊无比地转头看顾乔。
顾乔站在三皇子身边,身体像冻僵了一样,浑身紧绷,眼睛却血红地盯着欧阳迟恭。
在场的都知道自从顾之微去世,顾乔可以说是欧阳迟恭养大的,若顾之微之死和欧阳迟恭有关,那么顾乔……
欧阳迟恭作出怅然的表情,叹气道,“顾之微是我的至交好友,当年他计算失误导致矿道坍塌害死了他的徒弟,因此而自责愧疚。我也开导过他了,但终究没能挽回。”
顾乔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rou里,疼痛帮他保持了片刻的冷静。
项泽南用宽大的手掌包住他的拳头,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温柔地握在掌心。顾乔挣了一下没挣开,交握的双手笼罩在二人宽大的袖子下面。
李德堂仍然跪在地上,他直起上身大声道:“隐瞒金矿储量是欧阳迟恭的主意!顾之微上报工部的图纸也是他改的!!”
欧阳迟恭冷笑,“李监正,你莫不是来陛下面前讲笑话的,空口白话就是我改的?!”
李德堂躬身对皇帝道:“当年矿道坍塌也是欧阳迟恭的手笔,他花钱雇了一名场工在顾之微的徒弟吴永进入矿道后将矿道炸毁,造成吴永死亡。”
吴永大哥……
顾乔睁大眼睛,喉头有一股腥甜翻涌,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他浑身冰凉,只有被项泽南握着的那只手保持了温暖。
欧阳迟恭迅速地捕捉到危险的气息,他转头用犀利的眼神看向何方知,何方知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李德堂开口:“当年那名场工还在廉州,随时可以入京作证!”
欧阳迟恭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如堕冰窟。
这件事是他亲自办的,场工也是他找的。事情办好之后,他给了场工一笔钱,而后立刻就派人杀了他。
事情唯一的漏洞就是他没有亲眼看到那场工之死,因为当时何方知急寻他回京。
原来如此。
七年了,那场工隐姓埋名躲在廉州,是何方知给自己安排的后手。
欧阳迟恭定了定神,语调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镇定:“陛下,吴永遇难的时候微臣确实在廉州,不过,如今找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场工就可以指认臣,未免太草率了!臣一心为国,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呕心沥血,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没有说话,御书房内一时落针可闻。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一直抵赖就可以了吗?”
是顾乔在低声说话。
欧阳迟恭皱眉,下意识问道:“什么?”
“我说,” 顾乔憋了满腔的怒火,向欧阳迟恭走了两步:“一直抵赖是不是就没事了?!老师!!”
欧阳迟恭竟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乔红着眼睛,浑身的怒气如有实质,给他披上了一层铠甲,他步步紧逼,说一句走一步:“我说,你死不承认是不是就没事了,老师?你只要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将黑的说成白的,你做过的事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你教导我七年,我敬你、爱你,你又是如何利用我的信任的?老师!”
欧阳迟恭道:“我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你叫我如何承认?”
顾乔点点头,“好!”
他转身面向众位大臣,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高高举在手中,“这是我的父亲顾之微的遗书,我父亲死之年我尚年幼,那时被巨大的悲痛击倒,以至于漏掉了这个线索,认贼作父整整七年!”
听了顾乔的话,众人都惊疑不定,不知是什么线索隐藏在这七年前的遗书之中。
顾乔道:“请诸位大臣看我手上的遗书,通篇下来,每一句话结束的时候都有半个字的空白作为断句,这是长期治学授课养成的习惯。而我父亲本人,并没有这种习惯。”
他拿起父亲的手稿,随便翻开一页写满字的地方,“请看!”
门下省侍中张之霖站得离他最近,伸手将他手上的遗书和顾之微手稿拿来对比,惊道:“果真如此!”
顾乔切齿道:“欧阳迟恭,我敬爱的老师,我父亲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