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甘心接受一个毫无灵魂的人?
阮语不断道歉,不断落泪。
他看着被打湿的床单,心如刀割,却只能起身离开。
阮语给他的话只有对不起,而不是等等我。
若是周辞清,恐怕在打开门之前就被她抱住挽留了吧?
自欺欺人走到了尽头,他靠着紧闭的房门,放任隐忍已久的眼泪落下。
周辞清五年后便能出狱,他现在赢不了,五年后靠什么胜出?
何必蹉跎。
*
阮语的航班在下午,他天未亮就出了门,故意躲开离别的时间,只在准备起飞前发了条一路顺风的短信。
夜色初临,他回到家推开阮语住过的房间,整洁的床上有一张纸格外显眼。
对不起,谢谢你。你也是我心目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
他笑了笑,折起信纸放在口袋,退出不属于他的地方。
从那天以后,他只把关心阮语当成工作,每天早晚各一条短信,问病况,问天气,就是不问生活。
但阮语却变得乐于分享,说她病情一天天变好,不出一年就能康复,还控诉宋毓瑶又在奴役她,还没出院就帮她找到了工作,是一家慈善基金会,资助非洲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动保协会。
基金会老板是宋毓瑶的发小,跟她在同一个军区大院长大,叫聂云年,长得风流雅致,笑起来像浓醇的酒,就是花了点,不值得深交。
没几天阮语又说,这些聊天记录不小心被聂云年看到了,所以她被发配去非洲大草原进行一线工作,然后发来一张沙尘滚滚的照片。
沃野千里中,一身迷彩服的阮语坐军用皮卡,扛着猎枪,与狮群同行。
他终于又见到那个恣意的阮语,那个一眼就能吸引她的阮语。
那个像周辞清的阮语。
*
三年转瞬即逝,他知道周辞清已经出狱,身边还多了一个女人,叫阮雨。
连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阮语不可能不知道。
他打开手机,阮语的朋友圈定位从肯尼亚变成了曼哈顿,还邀请他过去小叙几天。
阮语很忙,早出晚归的,两人只有吃宵夜的时候才能见面。
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调回来没多久,交接的事情有点多,明天还有个发布会,等忙完这一阵,我肯定天天陪你去玩。
宋毓瑶和他提过,聂云年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常年开招待会,接受采访,所以基金会高层也不会沾点光常年见报,而一入职就是总监的阮语却从来不出席这些场合,生怕被人发现。
她选在这个时候出席发布会,意图昭然若揭。
他勉强挤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没关系,你邻居的小孩也很好玩。
阮语脸色一黑:就那个见女人就喊妈妈,见男人就喊爸爸的小孩儿?
他点头:他父母太忙,都是保姆在照顾,有点可怜。
见过无数苦难人的阮语不以为意:衣食无忧就比很多人幸福了。
这些年来,她成为彻底的慈善人士,站在了黑暗的对立面。
*
结束发布会的阮语果然闲下来,但已经黏上许时风的邻居小孩又让她忙碌了起来。
原因是小孩带着游戏机和一米高的游戏碟入驻了阮语的家。
盛夏的街头和空调游戏选哪个?
必定是后者无疑。
这天一早,小孩玩的是二人对决游戏,被晾在一旁的许时风翻开昨天的报纸,第一页就是聂云年与公司高层们的照片。
从不在公众面前出现的阮语赫然在列。
她是真的要回到周辞清面前了。
这四年来,他见证了阮语无数次倒下又重新站起来,向着日出的方向奔跑,终于绕了赤道一圈,回到她想要的原点。
功德圆满。
门铃突然响起,但沉迷在电视前的大小朋友都都跟没听见一样,握着手柄哇哇乱叫,只能由他去开门。
呜哇哇我的手柄
与此同时,大门开启,许时风才看到一袭黑色大衣的衣角,小腿就被跑过来的哭闹小孩一把抱住。
爸爸抱抱,妈妈耍赖欺负我抢我手柄不让我赢
里面的阮语大声喊: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进来!
黑色的手机跌在象牙白色的瓷砖上,许时风抬头,门外的周辞清脸色煞白,目光落在他身后,连嘴唇都在颤抖。
他幸灾乐祸地想,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只是童言无忌?
恐怕阮语不想就这样放过周辞清吧。
全文完
打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欢呼,会激动得落泪。但没有,因为我明天又要回到医院准备第二次手术了。
写《吴侬软语》的这三个多月里,我遭遇了现今为止人生最重的一次挫折创伤,所以它是苦难中盛开的一朵花,对我来说是无比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