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过一座玲珑的假山,果然前头温泉边上,悠闲倚山而坐的,正是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宣昭帝萧直。
怎么,没想到是朕吧?萧直呵呵笑了一声,起身来扶跪下行礼的沈荨,快起来,今儿朕不是皇上,阿荨也不是抚国大将军,咱们兄妹好好聊一聊。
内侍送上茶来,又将朱沉引了开去,园中只留了皇帝和沈荨两人。
沈荨笑道:皇上这是唱的哪出?我都糊涂了。
萧直手里捏着一根香匙,轻轻掏着身边几案上一个小香炉内的香烬,重新丢了一块檀香进去,方才微微一笑,兵部的文书,是我让人去偷的,鄂云那边,也是我透露了消息给瑜昭仪,让鄂云主动去联络的。
他没用朕自称,亲近之意昭然而明。
萧直说罢,抬头看了沈荨一眼,并不讳言,我想瞧瞧阿荨在被褫夺了西境军统辖权后,是否仍然保持初心,坚持要查清当年真相,还吴将军等人一个清白。
沈荨只笑了笑,没吭声。
还好阿荨没让我失望,办事也利落没让人逮住首尾,萧直叹了一声,既如此,我俩倒不妨合作一下,我承诺,事成之后,定会给予阿荨想要的东西。
丝丝缕缕的轻烟自香炉壁上的镂空云纹中钻出,檀香醇厚清怡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萧直住的这座雅苑与沈荨的又不同,庭院宽敞许多,布置也更为奢华大气。
沈荨屏息一瞬,笑道:那皇上想要的是什么呢?
萧直瞧着她,静静道:你知道的,我只想往后不再束手束脚,太后Cao劳多年,也该在坤宁宫内静心养老了。
沈荨垂下眼,这事挺难办。不说朝中别的势力,就说军中,如今西境军的两只虎符,一只在墨潜手里,一只在太后手里,而且我瞧,太后娘娘春秋正盛,怕不会放手。
所以呀,要不为何找上阿荨呢?萧直一笑,若不是你这么一闹,太后从你手中收回西境军兵权给了墨潜,我还真不知道当年的惨事另有玄机,想想真是令人寒心,边疆将士赤胆忠心,却被自家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我得知后,既痛心,又细思极恐。
他笑容渐转Yin冷,不过我和阿荨不同,我一听说,便知道是谁做的,只是事情太久远,要回溯追源,拿到证据并不容易。
他神色一肃,朝沈荨俯过身来,若是能查清当年之事,太后不想放手也得放手瞧着吧,我顶着压力下令撤回四万西境军下梧州屯田,墨潜一准儿急了,西境边关不闹出什么事儿来,逼着我收回成命,那才怪了,墨潜那头一乱,我们能掌握的东西就更多,顺藤摸瓜,不愁当年之事不浮出水面。
沈荨默然无语,萧直坐直身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上京这头,我可以想办法,但鞭长莫及,西凉那边大概还得阿荨的人去追踪。鄂云我已放回西凉,但实话告诉你,盯着他没用。当年的事,不是鄂云那伙人做的,这次我只是用他为饵,试一试阿荨罢了,你既去追着鄂云,说明你还没找着正确的方向。
沈荨看了皇帝一眼,笑了笑,皇上真是用心良苦。
萧直不置可否,拿起案上另一盏茶递过来,沈荨摇摇头,我不渴,多谢皇上。
萧直便也没勉强,搁了茶盏,闲闲掸了掸宽袖袖摆。
西凉那边该往哪个方向去追索,我会告诉你,免得你白费了功夫,当年的事,我掌握的东西比你多,萧直观察着沈荨面上的神色,笑道:阿荨还犹豫什么?孤军奋战既困难又不一定会有结果,你莫非还信不过我?这么些年来,我可从来没有为难过阿荨,你小时候在宫里和谢瑾打架,我哪一次没诚心诚意为你摇旗助威?
沈荨笑着睨他一眼,皇上这也拿来说?难道不是您瞧不惯谢贵妃和宣阳王,所以盼着谢瑾输么?
萧直便也款款笑道:不管怎么说,我是诚心和阿荨合作的,你有决心,有人,我有线索,有方向,我俩合作,正是天衣无缝。
沈荨沉默半晌,目光沉静地望着皇帝问道:那我想问一句,事情水落石出后,皇上会怎么做?
萧直叹了一声,毕竟是我母亲,我能怎么做?只要她今后不再插手朝中事务,我会好好给她养老的,但她下头那只犬可就不能饶了。
吴文春等人的冤案呢?沈荨问。
当然会替他们平反,昭告天下洗尽冤屈,萧直道:到时我也会亲自主持大典,祭奠所有枉死的将士英灵。
好。沈荨起身,郑重朝萧直躬身行了个礼,希望皇上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萧直目光闪动,神色复杂地受了她这一礼,待她重新落座,才道:听说你会先启程去北境?
沈荨笑道:皇上消息倒是灵通。
萧直便也笑,走之前,咱们想法再见上一面对了,这次秋猎瑜昭仪也来了,明儿狩猎你帮我护着她点。
沈荨故意瞅着他打趣道: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瑜昭仪在塞外长大,要单轮骑射,恐怕连我也难胜过她。
萧直叹道:她这处境敏感,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