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步入万器阵时,地面上散落的血ye犹如四散的繁星,大部分都沾在武器上,徐阆知道那是贪狼星君的血,而现在,他目光所至,几乎看不见白色,大部分冰雪都被带着腥气的血染成了红,逐渐凝固成了暗沉的颜色,徐阆看着,感觉自己的心也沉沉地坠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他甚至不敢同这昆仑山相认。
立于高岩上的人影,暗红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露出深得透不进半点光的黝黑皮肤,上有金纹,一层又一层的流转,忽隐忽现。
徐阆从来没见过梁昆吾身上的纹路闪得这样快,快得就像他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之所以叫“万器阵”,是因为阵中藏有万器。
一改之前的平和,地面上尽是断裂的兵器,好似被一场野火烧过后的废墟,满是荒芜,徐阆莫名记起了象征着昆仑的那个花纹,若是真的出现了,兴许就是这幅景象吧。
失神间,阵中兵器感觉到徐阆和贪狼的靠近,发出肃杀的冰冷气息,顷刻间指向他们二人,裹挟着怒雷般的气势,向他们袭来——贪狼倒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手臂微抬,手中出现两柄刀,翻过手腕,将刀柄相连,宛如长。枪般的刀刃在指尖翻滚,劈开向他扑来的兵器。
梁昆吾斜过眼睛,一脚踢开面前的金戈,将徐阆面前的兵器逐一击落。
他和贪狼星君有短暂的对视,片刻后,贪狼颔首,梁昆吾即又错开视线。
“如果星君是奉破军星君之令,来追究邪气的根源所在,那么,你此时可以离开了。”他的眉头锁得很紧,像是簇拥而起的群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供你追查了。”
贪狼神情微变,说道:“那么,我要见见天明烛石,昆仑仙君,这要求并不出格吧?”
烛石连接着昆仑三位仙君的命脉,灵气散尽,神格陨落,烛石的光芒便会消散。
徐阆知道它,阆风岑、玄圃堂、昆仑宫,分别有一个,并没有放在各自的地域中,而是放在了昆仑峰顶的那座大殿中,设有重重禁制,普通的神仙是无法进入的。
他也知道为什么白玄和梁昆吾要选择将天明烛石藏起来。
因为,属于阆风岑的那个烛石,表面上犹如火焰般的流纹已经消失了。
梁昆吾听了贪狼星君的话后,沉yin片刻,却没有思索太久,抬起手臂,掌心向上,在其上的几寸距离处,气流凝滞,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那块不大的烛石赫然出现在了空中。
徐阆逐渐感觉额角有种刺痛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耳道像是被棉花堵塞住了,风声,雪声,兵器相交之声,贪狼和梁昆吾的对话,他都听得不太明晰,只是自顾自地盯着那块形似鹅蛋的烛石,由上至下,一寸寸地看过去,企图从那上面再看出点火焰似的光芒。
他仍抱有一星半点儿的侥幸,怀疑梁昆吾是拿那块阆风岑的烛石来充数。
然而,面对七星之一的贪狼星君,梁昆吾如何隐瞒,又为何要隐瞒呢?
更何况,徐阆明明白白地看见了那块烛石上雕刻着的月相,还有狐狸的纹路。
“我,”他的喉头生涩,像头一次说话的婴孩,断断续续的,很艰难地将那些简单的词语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来,“可是,刚刚,我还听见了声音,我还看见了他的身影……”
“风雪是会骗人的。”梁昆吾轻轻地叹息,又说道,“贪狼星君,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贪狼的喉结上下一滚,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九殿下如今在何处?”
梁昆吾不逃不避,直直地与贪狼对视,问道:“你要带走他的遗体吗?”
贪狼露出的那半张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痛楚,既是释然,又是悲痛,他当然明白,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梁昆吾没必要撒谎,于是沉默半晌,说道:“是的,我要带走他。”
风雪仍然没有散去,只是终于有了怜悯之心,将背后的一部分事物显现出来。
巨大的黑龙盘桓在地面上,每一片鳞甲都沾满了血,仔细看去,隐约还有划痕,那确实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硬生生被撕咬下来的鳞片散落一地,它静静躺在那里,没了声息。
它身上虽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并没有致命的伤。
不止是贪狼星君,徐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九殿下是自行了断的。
一种莫大的哀恸匆匆来迟,向他袭来,徐阆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身子。
无论之前是何种猜想,梁昆吾又说了些什么,都比不上亲眼所见,他想过回到仙界后会看到的景象,却从未想到竟会如此惨烈,直到这时候,他才敢确信这一切并非他的梦魇。
兴许是因为悲痛来得太快,他如今才恢复了一点知觉,逐渐感觉到剜心刺骨的冷。
事已至此,贪狼没有再停留的理由,他一声不吭地带走了九殿下,回去复命了。
徐阆无端觉得,此情此景,萧瑟至极,贪狼刚离开,他就再难掩悲痛,只是勉强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