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休春完全怔住了。
联想到晏长初面上的薄红, 他其实能有点想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从药方的材料到煎熬、送到晏长初手边,药汤的每一道工序与步骤都被仔细盯着, 也知道这副方子的副作用。
但听到公子对自己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同时,他也担心公子可能是误解了身上的情况,才这样对他,事后回想,或许会觉得恶心。
因此梨休春还是尽量冷静了下来,“药中并无使人必须交.合之物,公子感觉到的只是……”
“你不愿意,那就找个别的人来吧。”
这句话彻底打断了他的解释,也打散了他最后的顾忌。
“不……不是这样,我愿意的。”男人移开的视线急忙转了回来,语气焦急,也带着恳求,“请……请不要找别人。”
此时此刻,他的姿势其实稍显狼狈,为了防止掉在水里,一手撑着地,如果只是单膝跪着,那倒是还好,但双膝都跪着,这样的姿势就实在说不上好看。
而为了维持这个不会再进一步冒犯的姿势,总会有点吃力,几乎全身的肌rou都在紧绷着。
晏长初往后退了半步,侧着头看他,给两人都留出了相对自由的空间,围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往回收去。
梨休春顿时抓住了即将离开的手腕,像是怕对方真的要找别人一样动作急迫,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然后吻在了青年的指尖。
那神情带着几分虔诚,又仿佛是在证明什么一样,在这样有着些许颤抖的亲吻后,不久前还在躲闪的目光便直白而沉着。
“臣可以的。”他说,语调温驯,却不容置喙。
水雾蒸腾中,男人贴上细白指尖的亲吻比病患的皮肤还要灼热。
尹却明到达上滁宫的时候,没有直接见到人。
宫人们说晏长初去浴池了,这倒不奇怪,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犹豫又担心。
宫人们是很犹豫与担心。
晏长初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以往对方都没有在里面待那么久的时间,再一想到晏公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免让人担心是不是病发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但也保不准可能只是今天想要洗久一点,也许是之前喝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如果闯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尹却明来时,正恰巧是他们准备朝里面问一声的时候,天子驾到,宫人们就暂停了这个还没开始的举动,先向对方行礼了。
然后就在尹却明的提问下回答了目前的状况。
听完宫人们的回复,尹却明的脸也有点沉下来,虽然宫人们的猜想也有道理,但是除此之外,只有晏长初一个人在里面,又很久没出来,他担心的事情就不止这一件。
他怕晏长初其实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
想到这里,尹却明就推开了门,当然,考虑到晏长初可能人还在里面,他没有叫别人跟着,并且很快关上了门。
宫人们安静地等着,里面的隔音很好,在外面的他们听来也很安静,甚至能让人产生定下心来了的想法。
今天公子终于喝药的举动仿佛这段时间来沉闷氛围的转机,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因为等待而纠结不定的事也有了结果,今天可能是个好日子。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在说明,事情正在变得更糟。
陛下在一段时间后出来了,带着与先前不同的、不详的沉默,晏长初没有一同出来。
他们低着头见不到对方的表情,也见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气压低沉,仿佛风雨欲来。
这是一切的开端。
从这一天开始,除了尹却明,谁都不能再见晏长初一眼,下人全都被遣到了外面,上滁宫被层层守卫,年轻的君王搬到了上滁宫里去。
上滁宫里于是就变得很是寂静。
晏长初闲坐着看书,尹却明在搬过来的桌子上批复奏折,除了纸张翻过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在当日的氤氲水汽中,独自一人的青年衣着松垮,长发有水珠滴落,听见来人的声音,也姿态懒散,毫不遮掩身上的痕迹。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给他看的。
尹却明想问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伴随着席卷而来的怒火,还有酸涩的委屈、昂然的杀意。
可问题还没出口,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多么明显,病发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示弱地威胁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像以前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全不在意,也不会毫不介意那些变化。
他想要对方留下来,小心地防止人离开,晏长初就用行动告诉他,即使走不了,一样可以与别人纠缠。
“你杀得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shi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响起的声音却裹挟着凉意,如冰冷锋利的一柄剑。
但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