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那杯刚刚没来得及喝掉的水被打翻了。圆鼓鼓的玻璃杯滚了几个圈之后落了下去,碎在了我的脚边。
随之而来的是林染笙有些干哑的声音,干哑地犹如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你们……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落落他……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染笙……”宋宜秋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歉意看着他说道:“当年这件事情对我和你父亲的打击很大,你那时候也还小,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林染笙还是要争辩,他说得很急,“落落小时候……小时候会弹钢琴的,会……会跟我讲很多话,会自己系鞋带,还会……还会数石头,会……”
“染笙!”宋宜秋闭了闭眼,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
林染笙突然转身,一把便拽住了我的手腕,像是命令又像是哀求一般,“落落,你告诉他们!”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林落!”
这是我为他Jing心编织的一首美丽而又残忍的处刑曲,此刻乐章奏起,我看着那双如皓月一般皎洁的双眸瞬间就沉入了血红的海底。
苍白的指尖深深地嵌在我的腕骨上,一寸寸收紧,一寸寸冰凉,像是五把搏命的利刃,剜挑着我的血rou。
宋宜秋的耐心似乎是已经耗尽了,她转向了我,面容锋利却依旧很有涵养地说道:“梁先生,我想你和我们家之间的误会应该是解释清楚了,我不想去追究你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只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我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了身。
林染笙的手还在死死地攥着我的腕子。
“哥……”
他妈的。
我别过头,抹了把脸。
“林染笙,我……”
我想走之前怎么也得跟他说点什么吧,哪怕就说句对不起呢,可我试着张了半天的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却突然低沉地开口说道:“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都不许去!”
宋宜秋顿时就动了火气,连声音都比刚才尖啸了几分,“你发什么疯?你难道还想把这个骗子继续留在家里不成?”
我有些呆愣地回过了头,看着林染笙直视着他的母亲,眼眶里像是浸满了血一样,低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没有我的同意,他哪都不许去!”
宋宜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她失望地看着她的儿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道:“林染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他留在这个家里?你真的是把他当成弟弟吗?你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骗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完了这几句话后便扶住了额头,脸色也突然有些泛白。
可林染笙却像是根本没有发觉到宋宜秋的不适一样。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是再一次地重复了一遍:“没有我的同意,他哪都不许去!”
“好了大少爷,快别说了!”黎叔看宋宜秋的情况不对,赶紧走了过来,颇费了些力气才将林染笙从餐桌前硬拉了起来,半推着他上了楼。
不一会儿黎叔给宋宜秋拿来了药,劝她吃了下去,好生地安慰了半天。
之后宋宜秋大概又说了些什么吧,应该都是骂我的话,我也没注意听。
我一直垂着头,盯着腕子上烙下的手指印,都这么半天了,还是清清楚楚地,泛着红,疼得钻进了心里。
黎叔把宋宜秋送上楼休息后,回来坐到了我的身旁,轻声地问道:“孩子,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
那张一直慈爱温和的脸,此刻却布满了难过和不解。
我不敢看他了,只能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念着:“对不起……”
林染笙说了让我哪都不许去,我便哪都没有去,就这样一直坐在饭桌前。
到了半夜的时候,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我才站起身走上了楼。
腿有点麻了,走到林染笙的房门外花了很长的时间。
我轻轻地扣了扣门。
轻得像是怕不小心惊动了屋里的人一样。
过了很久,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回应,正当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丝很轻的声音:“进来。”
轻得就像是不希望被门外的人听到一般。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个深色的人影坐在窗户旁的地板上的,背靠着墙,侧头望着窗外。
窗帘只留了一条很窄的缝,月光从缝隙里漫了进来,映在他的脸上,就像是覆了一层淡蓝色的冰。
我走到他身旁,也坐了下来。
他没有转头看我,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整个人像一尊雕塑一样,目光直直地,凝视着窗外的某处。
我从他的侧脸望了出去。
看到窗外斜斜地横跨着一根光秃秃的枝桠,将低垂的月亮切成了两半,一半像是要被无尽的虚空吸食进去,另一半却似乎即将坠入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