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酷热的暖风自焊上铁栅栏的小窗子里一阵一阵吹来,灰白砖石垒成的墙壁保留着最原始的颜色和模样,墙壁内部也有着同样古老陈旧的装潢,大白天没开照明的灯盏,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脏乎乎的铜制烛台隐藏在Yin翳里,深黑色的木门亦成了Yin影的一部分。
方渺第二次从长时间的昏睡中醒过来,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抵达了西班牙,黎慎之私人名下的一座古堡内。
他蹙着眉,呼吸着地下室chaoshi发霉的空气,只觉得周身被一股不合时宜的Yin冷包裹着,寒气几乎渗透到他的骨头缝里,让他的四肢百骸僵硬难动,躺在一张雪白干净的窄床上麻木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缓过力气,坐直身体时,长长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碰撞声,方渺不意外地看见自己的脚踝上也锁着两个沉重圆环,将他禁锢在床铺的范围之中。
这间昏暗的地下室虽然Yin森简陋,但整体还算得上干净整洁,除了不可抗力的shi气和挥之不去泥土青苔腥气,方渺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异味,比如人体中散发出来的臭,显然经过了贴心布置,并且经常有人进来打扫,也包括清理他的身体。
会是黎慎之每日纡尊降贵地来替他擦身换衣服吗?方渺自嘲地想了想,这座古堡是他在黎慎之身边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黎慎之拍下来送他的礼物,偶尔忙里偷闲,他会抛下手头的繁琐杂事,挥退仇云那些寸步不离的心腹,带方渺来这里过几天二人世界,晒晒穿越过中世纪砖墙的太阳,漫步在古堡内原本干涸后来又重新通了水源的人工湖边,仿佛他们两个也正身处于另外一个时空,21世纪的烦人事物都可以尽情抛诸脑后。
这处地牢,方渺也曾见过一次。那时候黎慎之带他前来“拆”礼物,也是这样一个碧空万里的晴天,两人像寻常情侣一般手牵着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黎慎之都向他耐心地讲述从前发生的故事,到了这处地牢,天色渐渐黑了,他们便提着电影里常出镜的那种老式煤油灯,继续慢慢走着,讲一些不相干的童话或者寓言。
小时候耳熟能详的睡前故事,黎慎之竟然一个都没听过,方渺揶揄地笑了他一句,摸着石块砌成的坚固灰墙,随口胡诌了一个被恶龙掳去的公主与斩杀恶龙的勇士的爱情传说。黎慎之听得入神,至今也没发现是他东拼西凑出来的假童话。
时过境迁,如今换做方渺被囚困在此,也不知他是即将被斩杀的恶龙还是会被勇士拯救出去的公主?
闷热的风吹得脑袋发紧,昏迷多时的后遗症又直涌上来,方渺一手扶额,指腹揉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xue。与此同时,木门外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番沉沉死寂,铜件生锈的木门“吱呀”一声,一股热气跟着扑面而来。
黎慎之提着一个餐篮出现在门口。
方渺循声望去,看着他那双崭新的皮鞋一步一步踩着脏污的台阶走下,背着天光,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冷暖,只依稀瞧见高大的轮廓像一把刀似的挺得笔直。方渺目不转睛地盯了半晌,忍不住哂笑一番,率先开口道:“想不到时至今日,我还能再见黎爷一面。”
黎慎之停在床边,方渺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赏了自己一个复杂眼神,声音中的情绪平得好似机械:“我不杀你,你有的是机会常常见我。”
“为什么不杀我?我的身份你弟弟应该全都告诉你了。”方渺醒来看见周遭的景象,便知自己溺水时听见的一切并不是虚假梦境,“自从你掌权,警方陆续派人盯了你十几年,没想到棋差一招,反而让你不知不觉地楔进了钉子,你这个弟弟藏得可真够深的。”
黎慎之径直把餐篮放在床头柜上,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坐在方渺床边,而是把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内,冷淡疏离地站着说:“郑奕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父亲死后,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蝎子陈’才告知了我这个一半血缘的兄弟存在。听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正经清白出身的普通人,生下他以后也自觉的不闹上门求名分,带着孩子继续过她那正经清白的日子。别说你们警方不知晓,就连黎家内部都没有几个知情人。”
大家庭里的恩怨大抵如此,后来的事情也是极其恶俗的发展,当家的大儿子正苦恼手中势力分崩离析,无人敢用,怀揣着某种目的认回了弟弟,而流着黎家枪林弹雨里拼出来的血脉的郑奕,自然也不甘愿做一个清苦无名的平凡人,欣然回归了黎家,又听从哥哥的话考取警校,成为哥哥手中的一枚暗棋。
“你卧底在我身边第二年,郑奕也从警校毕业,他原本没这么早知道你的身份,是你的上线出卖了你。”黎慎之轻描淡写道,“郑奕是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能接触到他的很多工作内容,你不过是郑奕的发现之一。”
方渺冷哼一声,勾着唇展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第二年……你活生生把我的棱角全部磨光,我认命当你的枕边人开始的日子,你随后就知道我是警方卧底,却跟我虚与委蛇,同床异梦,忍受到我现在?”
说着,又连连冷笑几声,发着抖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你怎么舍得让我陪那些你厌恶的叛徒、对手上床,不惜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