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中传来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幽谷黄鹂,清润且带着一丝少年气。
“我早就知道了,我出门后你就一直跟着我,对不对?”
轿中人仿佛在自言自语,并无人回应他,唯有那风雪夜中的呜呜风声算是作答。
轿中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说话,忍不住伸手去掀那轿帘。
素白修长的指尖与那暗红的门帘相映衬,惶惶灯火之下竟是透露出一丝诡异之感。
轿帘掀开,露出一张足以令人呼吸一窒的面容,脸颊小巧乌发如瀑,眉心点缀着红印,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若非其开口,乍眼看去竟难以分出其是男是女。
天楼月笑了起来,眸子弯弯如月牙,“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章站在轿子与那道老旧木门的中间,好似堵住了那花轿的去路,如同一根棍子矗在原地,略显青涩的英俊面容之上少见的浮现了一抹无措,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地搓了搓指尖。
“你要抢亲么?”天楼月继续问道。
周章呼吸蓦地急促起来,天楼月眸光如水,含笑地看着眼前人,不见情绪有何起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夜风忽起,撩动他耳畔发丝,轻轻拂落,缀在身前。
这一微小的动作,却好似一盆冰水,忽的朝周章兜头浇了下去。
周章呼吸逐渐归于平静,却始终没有给出回应。
天楼月依旧是一副笑yinyin的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令周章如坠冰窟。
“我现在不会跟你走的。”天楼月道,“如果你能早来个三四年,在我还不是花魁的时候,你来找我,那我说不定会跟你走。”
周章终是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做我的人,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这番话说的大胆,周章亦心如擂鼓,怦怦直跳,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兵,最多跟了个有功勋的将军,而这扇木门之后,住着的是朝廷官员。
他尚且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天楼月目光始终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周章,丝毫没有介意他方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好似笃定他能做到一般,只是天楼月却摇了摇头。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已经答应了这位大人,好男也不能二嫁啊。”天楼月语调轻快,调笑了一句,“或许等我哪天人老珠黄了,被人拎着衣服踢出了家,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就能将我给捡回去了。”
“不说了。”天楼月躬身从轿中钻了出来,与周章只有两拳之隔,周章却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站地这么近,天楼月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看清周章脸上的表情。
“没人给我送亲,你都走到这里了,送我进去吧。”
天楼月朝着周章抬手,素白手腕在那殷红的灯火之下竟生出几分透明之感,周章不由看的发怔。
直到那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章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握住了那苍白纤瘦的手。
像块冰一样。
周章只能感到无尽的寒意,仿佛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手,而是一块冰。
天楼月轻轻回握住周章温暖且粗糙的大掌,上前一步,二人并肩而立,对面便是那扇shi漉漉,散发着霉味的木门,天楼月伸出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那扇木门,木门便吱呀一声,顺势朝内打开,如同将死之人发出的枯朽喊声,刺耳难听,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木门之内,静悄悄的,也是一片黑暗,一丝光亮也无。
就如同这个府中没人知道今夜会有人嫁进来。
天楼月望着门内的黑暗,从容道:“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言罢,天楼月便抬腿迈了进去,门口妖艳诡异的烛光渐渐从他身上消散,还未走出多远,手上便蓦地一紧。
周章看着那被自己死死握住的皓白手腕,沉默不言。
天楼月一袭红衣,站在门内,周遭皆是黑暗,仿若随时都会有一只凶残的怪物从中咆哮着扑来,周章呼吸逐渐粗重,握着天楼月的手紧了又松,内心仿若十分煎熬着某事。
“回去吧。”天楼月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等我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去找你过日子。”
周章咬紧了牙关,嘴唇用力之下泛着一层苍白,目光闪烁,游移不定。
天楼月也不急,就这么站在门口,亦不将自己手抽出来。
直到周章掌心逐渐沁出汗水,二人之间依旧维持着那诡异的沉默。
天楼月歪了歪头,轻轻抽手,这一次,却没有阻碍,手从周章的掌心之中抽了回来。
天楼月笑了,“走了。”
周章张口,无声地翕动嘴唇,最终只目送着那道殷红身影被黑暗吞噬,鼻间尽是木头腐朽的气息,散发着Yin冷的chaoshi。
一滴透着寒意的水落在周章眉心,水渍瞬间便沿着脸颊滑落,所过之处皆透出一股子寒意。
周章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多年前的那扇木门,紫落屏站在一旁,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栏杆一侧。
“那他有来找你么?”紫落屏见周章睁开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