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门的谢然不住流冷汗,感觉双腿间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溢出,好在谢青寄出去前把窗户打开,呼呼灌进来的风声掩盖住他过于急促的呼吸。
只要再上前一步,王雪新就会发现谢然在装睡。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在谢青寄紧张的注视下,王雪新轻轻把卧室的门又给关上了。
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从猫包里抱出赵高坐在沙发上,摸着油光水滑的皮毛,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记录着关于投喂赵高的注意事项,猫粮里拌一点点罐头但不能太多;每个礼拜喂一次化毛膏,每次给小指节大小;剪指甲的时候要捂住它的眼睛等等。
谢青寄一怔:“妈,你这是干什么?”
“就跟你们交待一下,这不是提前预防嘛,万一我以后……”王雪新笑了笑:“把猫交给你爸,我不放心,让你们提前适应一下,行了,我走了。”
她撑着膝盖笨拙起身,又慌忙对谢青寄道:“不用送了,不用送我,我打个车回去。”
她说着不用送,谢青寄却没有听她的,抓着钱包和王雪新一起坐上出租车,把她送回家。
下车的时候,王雪新站在出租车外,隔着车窗看谢青寄,谢青寄不放心地交待:“以后别自己出来,有事让我爸去办。”
“知道啦。”王雪新笑着答应,她专注地看着谢青寄,目光扫过儿子英俊硬朗的五官,她突然道:“小谢。”
谢青寄抬头。
王雪新抬起胳膊,伸向儿子的衣领,像是知道谢青寄脖子里带着条项链般。
她的指头轻轻一勾,提拉的动作很慢,如同异想天开的提醒,提醒他们警惕一点,小心一点,不要再被别人发现了。
可就当那枚硬币要脱出衣领的时候,王雪新又停住,吊坠还没完全勾出来,就又落回谢青寄胸前。
王雪新红着眼睛,笑着看向谢青寄,转而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谢青寄这人从小就不爱说话,受了委屈也不吭声,被谢然欺负了也不吭声,只会走到妈妈旁边,被妈妈温柔地摸摸脑袋,就会自我消化那些苦楚。
那一刻王雪新想:要是可以一直活下去就好了。
出租车开走,谢青寄怔怔地隔着衣服摸胸前的硬币,后视镜里王雪新的身影正越缩越小。
两个月后,一家网络科技公司完成了对谢然名下网站的收购。
这个从由谢青寄一个代码一个代码搭建出的简陋框架,一点点被注入心血逐渐壮大发展,见证了谢然公司的一步步走来,如今却像是某种征兆般,拉开了一群人的分崩离析的序幕。
签合同那天谢然、老乔、小马都悉数到场,原本谢青寄也该来,可却因新学期开学事情多而缺席。
对方团队派来的人同谢然客套,问是否要一起吃个饭,谢然抬头看了眼老乔和小马,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秘书收拾走桌上喝剩下的纸杯,偌大的会议室就这样空下来,他们三人沉默地坐在一起,老乔和小马谁也不同谁说话,最后还是小马最先站起,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皮夹克,甩在肩膀上走了。
老乔没有急着离开,这也许是他和谢然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着。
谢然心中突然说不出的郁结。
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对面坐着的究竟是哪一个老乔,是上辈子那个不用自己亲手杀人报仇,事事都站在谢然身后的窝囊老会计,还是这辈子时刻纠结挣扎,却始终抵不过滔天恨意的“乔哥”。
可不管是哪一个,他两辈子的人生都因小马的生死而改变。
“老乔,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老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面,像是在发呆,他突然嘲弄地笑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他没有回答谢然的问题。
最终老乔站起身,临走前对着他低声道:“……谢然,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小马,我经常在想,要是那个时候你没有退出,还继续跟着大哥干,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同。”
谢然没有吭声,老乔走了。
半个小时后秘书走进来,说乔总带走了办公室所有东西,只留下一张相片,问谢然要怎么处理?
谢然眉头紧皱,还没说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居然是谢文斌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道,谢然,你妈进医院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撑着桌子站起,远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赶到的时候王雪新的病情被控制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谢婵和谢文斌在她病床旁边守着,学校附近不好打车,谢青寄迟了谢然半个小时。
王雪新的病情再次反复,腹水将她的肚子撑成一个透明的皮球,偏的四肢细如麻杆。
谢文斌说王雪新从昨天晚上起身上就发热,还一直出虚汗,吃完药后情况有所好转。
直到今天早上,谢文斌先一步起床,看旁边躺着的人没什么反应。他还以为王雪新在睡觉,可做好了早饭也不见王雪新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