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林殊星唤来奴奴,“让琊王来见朕。”
奴奴领旨而去,一开门,和站在门外的人刚好碰上,林殊星循声望去,有些讶异,来人竟是子革。
“奴大总管这是干什么去?”子革问了句。
林殊星没说话,奴奴自然不敢擅自回答,他见陛下朝他点头,这当然不是让他回答子革的意思,而是让他走。
奴奴和子革错身而过,他俩背后站着不同的主子,立场不同,交集自然也不多。
“朕想见见皇兄罢了,这也要经过你……们的允许?”林殊星的话拉过子革的注意力。
子革一身青衣,他摇头道:“当然不,陛下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林殊星就这样看着他,子革立在门边也不进来,他俯视眼前天子的目光仿若很久之前对方也曾坐于龙座之上俯视着他,“不过……皇兄?”
“陛下不知道吗?琊王殿下死了。”
“你,说什么……”
林殊星大脑空白,他撑着轮椅想站起来,无力的双腿让他整个人摔到地上,下巴嗑出鲜血,少年皇帝握紧双拳抬头,一双黑瞳死死盯着子革。
然而这位大源的文武状元没有再说什么,他腰间携剑,双手环臂,恍若只是个被安排过来传信的人,林殊星看着子革转身离开,抓过桌上的茶杯怒摔过去!
“来人。”
“来人!!”
几个奴才仓促推门而入,林殊星被扶回轮椅,他用手背抹掉下颌的血,双眸翻红,一字一句道:“朕要见……宇文绍!!”
话音刚落,一口闷血从小皇帝喉咙里喷洒而出,奴奴刚巧回来,见状连手中的拂尘都丢下了,几步跑到他主子身边,“陛下!这是发生了何事……陛下……”
“皇兄……琊王呢?”
奴奴挪动嘴唇,眼神躲闪着,压根不敢看眼前的少年天子,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林殊星十指紧紧抓住胸口的明黄色衣襟,他猛地佝偻身子,扎心的疼与痛向他袭去,小皇帝被奴奴支撑着身体,眼泪滴下来,那么多次的煎熬与折磨,这次,他终于哭出声音。
子革神情在在地去见宇文绍,小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宇文绍好生养着对方的同时,在政务方面也会帮衬不少。
案台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鲜红朱批的味道在殿内弥漫,子革一眼便能看出他主子这是又通宵了。
“何事?”宇文绍靠在椅内问。
子革恭敬行了一礼,说:“主子,之前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宇文绍抬头看他,子革也没拿乔,垂头叙述道:“陛下疑似爱慕大源第一公子,故而才会在灭门之祸时留他一命。”
“你说,他爱慕宇文绍?”宇文绍把奏折放到桌案上,沉香桉木的矮桌轻微震动,桌脚与青砖发出闷耳的摩擦声。
子革的喉结滚动一下,只是这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全身心戒备的同时,唇舌发干。
子革当然知道他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以为他可以承受,然而当暴虐、狂躁的气息窥视他的血与rou,那种冷酷得不带任何情绪的打量子革全身时,他还是惧了。
虎口按在剑柄上,子革维持着垂眸的姿势,说:“是的,主子。”
子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殿外的太监却在殿外通报:陛下来了。
宇文绍重新拿起手边的奏折,没什么情绪道:“滚一边去。”
子革站到漆红的柱子旁边,林殊星推着轮椅入殿,刚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小皇帝衣衫微乱,唇边被血色浸染,子革微微点头示意,被对方冷冷无视……子革眯眼站到柱后,神色难测。
林殊星停在阶梯下方,宇文绍远远瞧见他红到发肿的双眼,扔了奏折拾阶而下,“哭了?发生何事?怎么哭成这样?”
“林琊死了……”林殊星开门见山,握着扶手的指节泛白,“你知不知道。”
小皇帝紧紧盯着男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宇文绍停在林殊星身前,不答反问:“这是值得你哭的事情吗。”
多么平常的一句话,但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直接让林殊星急火攻心。
刹那间,脑中恍若有什么雷点被踩爆,他从未如此气愤、震怒过,单薄的胸口上下起伏,他抬头看眼前的人,全身都在发抖。
林殊星闭上盛满水光的黑眸,又睁开,他大口深呼吸试图平静心中激荡的情绪,但没有用,无穷的力量在盛怒之下迸发,林殊星抓住宇文绍的衣襟,一下将人拉至眼前!
宇文绍被拽地踉跄,他双手下意识搭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低头与小皇帝对视,身高体形的差距让林殊星只能仰视男人,这样很累,但他没有松手,他扯着男人的衣襟,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
“你答应过我……”少年皇帝一字一句道:“不杀他。”
宇文绍被拉扯地不得不低下头来,男人弓着修长的腰背,几缕黑发落下来,缝隙间看到那双宛如雪山之巅般冷酷偏执的银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