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罢。喜欢也好,嫌弃也罢,那是你的事,不必同我说。”我不想同他多言,背对着他躺下了,打发道,“我睡了,你回去罢。”
一阵安静后,身后传来很轻、很淡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可否容我上床?不碰到你,仅离你近一些。”
“不行。”
撂下这句我便不再理会,兀自酝酿起睡意。
后来他似乎仍守在床边,不曾离开。一道收敛的、轻飘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静然伴着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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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我睡得很好,次日天还未亮透便醒了。不多时听闻鼓声阵阵,激昂且浑厚,由远及近地传开,一会又闻古钟晨声悠远深沉,同鼓声交织在一处,之后便逐渐有了人声、车马声——朝阳映亮了纸窗,伴随着这响彻云霄的钟鼓之声,将整座沉寂的大城唤醒了。
既然决计在京城住些时日,便无需着急出门。我在房中一直打坐,听闻鼓声断续响过好几回,至门被敲响,方才结束修炼,下床去开了门。
南宫一身灰银色貂裘,发顶玉冠雅贵,一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打扮。他手中抱着一件狐白裘,见到我便递了过来。
狐白裘乃是集狐腋下之白色皮毛制成,其资千金,乃是裘衣中上上之品。
我没有接,摇头道:“太贵重了,你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修道之人,也不必在衣物上如此讲究,保暖的狐裘、貂裘我自己也有。”
南宫却仍是要我穿上,“修道之人不重钱财,何来贵重一说?只是图这狐白裘轻软保暖、穿着舒适罢了。”
我叹了口气,“南宫,你不必这般讨好于我,我大概率是会引荐你的,你且安心罢。”
南宫静默地看着我,一双黑眸定在我脸上,片晌后,轻轻道:“我并非刻意讨好于你……”
他说了这么一句,未加以解释,展开狐白裘为我披上了。将领口系紧后,他近距离垂眸看着我,补整了先前那半句话——
“仅是情不自禁。”
心头重重一跳,我懵然望着他,“此言何意?”
他已放下手退开了,并未解释,换了话头道:“走罢,芝麻胡饼铺子已开张了,刚做出时最为好吃,待凉软了滋味便不及当初了。”
芝麻胡饼金黄酥亮,好吃是好吃的,可我却无法安心享受美食,总在留意走在我身旁的南宫,心中惴惴不安——
他那话是何意,难不成是倾慕于我?
一个元舒也就罢了,他也如此,我何时有了这般魅力?
我思忖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并非倾慕,而是仰慕。
我比他高出这许多境界,又师从他心念不已的文心尊者,他仰慕于我也不奇怪。
“……”我还未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份心意。
又苦恼了一阵,我总算有了主意——改日教他几个术法罢,权当回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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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各坊坊墙,我跟着南宫进入了一僻静坊内。路过几间深宅大院后,南宫停下脚步,问我道:“此坊如何?”
我疑惑道:“什么如何?”
南宫回首看我,“你不是想在京城住些时日。在此坊购置一宅院如何?”
我愣道:“住客栈不就好了,购宅做甚?”
南宫道:“客栈多集中在崇仁坊,坊内多是外地来选官考评之人及前来等候会试的举人文客,除了吃酒便是招倌,昼夜喧闹不休,如何住得?”
我对京城并不了解,他如此一说我便哑然无言,沉默片许后回了前一句话,“此处不错,一起挑一间罢。”
此坊内清净无人,我们便悄然跃过一扇扇宅门,在叨扰主人家之间先将坊内空宅看了个便。有一宅院陈设看着较新,院落内有一冻住的小池塘,还有一株尚未开花的梅花。在此住至开春,便可见梅花绽放,想必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我便叫住了南宫,“这间不错,有些风雅。你以为如何?”
南宫不看院子,反而看我,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片时后,回道:“甚好,我很是喜欢。”他取出一钱袋递给我,“购置宅院仍需几日时间。你可先在东、西二市看看陈设摆件,合心意便买下来,无须在意价钱。”
“……”我心如止水地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打开袋口看了看,里面金光闪闪。我默然合拢钱袋收进了纳虚戒中,“好罢,那我去看摆件了,你去购宅罢。”
南宫道:“正午方才开市,还未到时间。”
“那先去购宅罢,我同你一道。”
他站着不动,温声道:“不必急于一时。”
我不解地看着他,“你想如何?”
南宫轻轻出了口气,走近了些,看着我道:“文若,你可否陪我在坊内走走,我有些话想问你。”
第067章 许他一世
我同南宫肩并肩走在坊内,前后道上不见旁人,左手边坊墙高筑,右手边庙宇重楼耸立。四周皆静寂,我们二人交叠的脚步声便成了此处